目送萧霁离开后,姜芜也寻到一条小路离开了花园。

她刚才说自己对承恩公府不熟悉,所以迷了路,这话是假的。

承恩公贺镰是个喜好音律的人,平日里对她爹十分推崇,两人互为好友多年。因着这层关系,她和承恩公府的几位姑娘也有几分交情,还曾帮着相识的胭脂铺掌柜卖东西给她们,所以之前曾来过承恩公府几次。

不过今天她确实不是受邀来参加宴会的——今日承恩公府邀请的宾客,都是身份贵重的皇室宗亲与权贵世家。姜家门庭没落,与承恩公府地位悬殊,不在正式受邀的宾客名单上。

这倒不是说承恩公没真正把她爹当朋友,而是世家贵族自有世家贵族的规矩,像这种正儿八经的上流宴会,他们若是什么出身的人都邀请,是会得罪其余那些身份高贵的客人的。

即便姜芜她爹姜柏川是个善于音律,声名在外的名士,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上他,因为如今的姜家实在太过落魄。所以今天,姜芜父女俩是作为宴席上的特邀表演者受邀前来。

姜柏川精通音律,尤其擅长古琴,许多人赞他“一曲天上音,世间难自求”,所以时常有权贵人家在家中举办宴会的时候,邀请他过府演奏,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风雅。

但姜柏川性情狂放,不愿像个歌姬一样自折身份替一群只是附庸风雅,根本不是真正喜爱音律的人演奏谱曲,所以一般都会拒绝。只有在遇到实在推拒不了的情况,或是家中银钱用尽,快揭不开锅了的时候,他才会勉为其难地答应一次。

今日这承恩公府,就是前一种情况——承恩公不在意身份差距与他相交多年,姜柏川视他为知己,自然愿意替老来得子的他撑场面。

于是他就来了。

至于为什么要把姜芜也带上,不是像姜芜说的那样,让她来帮忙的,而是为着姜芜的婚事——姜柏川实在是被姜芜的丫鬟宝香念叨得受不了了,想着今日这承恩公府宾客众多,女儿要是来了,没准就能碰上命定的缘分,找到合适的夫家,这才求着哄着姜芜以给他帮忙为由来碰碰运气。

姜芜对此十分无语,也完全不想来,但她爹眼见劝不动她,竟跑去抱住她娘的牌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自己对不起她,还倒在地上耍起了无赖。

姜芜拿这老顽童没办法,只能哭笑不得地应下。但她心里实在没有嫁人的想法,所以来到这承恩公府后没一会儿,就凭借自己对承恩公府的了解,躲到这清净无人的凉亭里来了。

她本想等宴席结束后再出去找她爹一道回家,可谁知才躲了没一会儿,就见那位前些天被自己从水里救起来的端王一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未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姜芜躲进了假山里,却不想因此撞见了一出好戏……

幸好那位端王虽然人前人后两个样,但还算讲道理,不然今日这事,怕是没法善了。

想着萧霁对那位崔三姑娘说的那些话,以及那位崔三姑娘背后的庆国公府,姜芜一边循着小路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摇头,果然今天她就不该出门的。

因着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心思等她爹一起回去了,出了那条小路,在附近寻了个端酒送水的丫鬟,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一小颗碎银:“这位姐姐,我是南音先生姜柏川的女儿,因家中有事要先行回家,可否请你寻机帮我知会我爹一声? ”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丫鬟接过银子欣然应下:“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堂上丝竹阵阵,歌舞不停,举办宴会的厅堂附近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姜芜笑着谢过那丫鬟,就转身准备出府。

只是刚走到前院长廊处,便在某个转角被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堵住了去路:“哟,姜姑娘,竟能在这里遇见你,你我可真是有缘啊!”

是个锦衣华服,头戴金冠,打扮得异常富贵,甚至于有几分风骚的年轻男人,瞧着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挺俊俏,就是神色风流浪荡,看起来颇为轻佻。

这人名叫贺定弘,是承恩公府的世子爷,今年二十一岁。今日这位刚满月的小少爷出生之前,承恩公府这一辈里只有他一个男丁,所以阖府上下都对他都极为宠爱。这人也因此长成了一个和为人正派的承恩公完全不一样的纨绔,整日逗猫遛狗的不干正经事。

姜芜一看见他,心里就更加后悔了——今日果然,极其,不应该出门的。

她暗叹着往后退了两步,屈身向他行礼:“见过世子。”

“快快免礼,你我哪还需要这般客气?”贺定弘动作帅气地一挥折扇,盯着姜芜的嘴唇笑嘻嘻道,“多日未见,姜姑娘瞧着更漂亮了。今日涂的这唇脂的颜色也很好看,简直是秀色可餐。”

姜芜:“……”

姜芜不想与他纠缠,惹来旁人的注目,便无视他的调戏,抬起头冲他微微笑了一下:“世子,您的牙齿上有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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