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阁。
易伯远沉静地批阅奏折,跪在地上的礼部尚胡璜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千秋节的封侯大典。
言罢,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不疾不徐地写着朱批,面色无虞。胡璜不由舒了口气。
“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言。”
“天子身边的内侍昨夜行迹鬼祟,自宫门而出,入了丞相府的马车。”
胡璜慢慢抬起眼睫,视野最上方出现了宣王古井无波的一张脸。
大内的一举一动,哪处能逃得了他的眼。胡璜如此说,无非表明立场而已。
宣王不吝言辞地夸了他几句,随后抬手示意。
胡璜忙跪拜,告辞离开。
隔扇里的易峥推门而出,“父王可信得过他?”
礼部尚胡璜本是国舅辛丞相提拔的大臣,如今临阵倒戈,实在引人遐想。
大燕大势已去,但凡长脑子的人都不会为了愚蠢的忠义去维护一个根本支撑不了天下社稷的傀儡皇帝。
易伯远屡行僭越之举,便是试探众人底线。一贯刚正的辛继常称病不出,恐有谋变。
“忠与不忠,一试便知。”
“有何妙策?”
“辛继老儿不是称病,寻个大夫去探探虚实。”
“太医院都是我们的人,辛继岂会轻信?”
宣王伏案批着奏折,“你院里的丫头不是医女?”
“不可!”
“舍不得她蹚浑水?”易伯远撂下笔,抬起那双浑浊而幽深的眼瞳。
“为君者,不可情思过重。”
“她自幼隐于幽山,天真纯良,不谙官场政局,怎能卷入朝堂内斗?!”
“放肆。”
“孩儿不敢,但请父王三思后行。只是楚鸢深得方屿喜爱,若让她深入虎穴,母亲也不会答应!”
易伯远笑了,好一招偷梁换柱,曲线救国。他刚拿礼教威慑,他就搬出林樱做杀手锏。
“又拿她压我?”
“此言差矣。父王老当益壮,自然您压着她。”易峥瞥了眼易伯远颈侧红印,薄唇勾起的揶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了。
毕竟一个月也就一次春宵,还不得好好珍惜。
宣王以牙还牙,“本王可不像你,近水楼台难得月。”
易峥脸一僵。
“她既是方屿的人,你何苦执迷不悟?”易伯远老辣回击。
易峥切齿:“那厮活不过下月!”
*
三月廿九,大燕永安帝诞辰。作为本朝千秋节,本就值得庆贺。与此同时又要为燕王世子易知难行封侯礼,整个宣王府张灯结彩,街市人人称叹,府里上下更是沉浸在荣光之中。
在这种喜庆的氛围中,楚鸢不得不陪侍易峥一同入宫封赏。
她向来喜欢熟悉的环境,对入宫本极不情愿。有这会子社交的功夫,还不如宅在凌风院多读几卷医呢。
况且宫里规矩多,她又谁都不认识。要和半生不熟的人互视交谈,简直就是噩梦!
坐在入宫的马车上,楚鸢打扮得端庄昳丽,神情却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