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森林时出了点意外,从守林人身体里得到的钥匙挂在扎尔斯的脖子上,海德要跟他一起走就得伸手一起握着那枚钥匙。可扎尔斯还没来得及把项链从衣领里拽出来,就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景象居然在悄无声息地飞快崩塌。
海德也跟着他的动作回头去看,并不意外地说:“这座森林的核心没有了,它不再有维持幻象的力量,所以自行开始消失。”
扎尔斯愣了愣,想起神庙里熊熊烧的大火,心里明白大概是他纵火引发的事故,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海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抓住他完好的那根胳膊,催促道:“快走,不然我们也要被卷进这场崩塌里,很危险。”
森林风景像画布一样融化着,扎尔斯最后看了一眼,把钥匙拿出来,和海德一人一端握住了它。
随后他默念了来时的咒语,和对方一起被卷入风构成的旋涡之中。
和来时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他多带了个人,风显得非常暴躁,要不是海德的手像钳子似的一直抓着他的手臂,扎尔斯都觉得他们可能会被风吹散。等他好不容易看见面前有一点明显的光,下意识想抓住它却没能成功抬起手,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左手被海德抓着,右手已经没办法动了。
没办法,他只好开口叫海德伸手去抓住那点光,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旋涡的出口。
他们一起跌在埃德温房间的地板上,幸好海德还记得他身上有伤,刻意把自己当做肉垫先落在了地面,随后扎尔斯摔在他身上,他抬眼去看时对方已经失去知觉,彻底晕了过去。
海德扶着他的肩膀把他平放在地,见他呼吸平稳,应该没有大问题,这才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想看看扎尔斯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
有些出乎意料地,他看到一个摆设简单,因为没有多余杂物甚至显得有点空的房间,再然后,他的视线和一双带点惊讶的绿眼睛相对。
扎尔斯难得做了个梦。
他睡眠质量不错,虽然偶尔会因为想事情失眠,但一旦入睡就不会轻易被吵醒,而且睡得很香,通常不太会做梦。
良好的睡眠质量让他在学校凌晨紧急集合时吃过不少亏,不过只要作息正常他又身体健康,生物钟都会督促他早睡早起。这个好习惯一直维持了很多年,来了19号以后也不例外,即使没有任务时不用早起,他还是雷打不动的六点半起床晨跑,几乎没有落空过。
所以当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时,第一反应是这到底是不是梦,然后才开始留意眼前是什么样的梦境。
眼前是个很亮的世界,亮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亮,所见之处到处是光,建筑物却是突兀的纯黑色,在耀眼的光照下一点也不反光,像是把这些光都吸入深渊似的,保持着自己纯粹的黑。
脚下的地面也亮得刺眼,只有一条和建筑物相同的黑色道路延伸向远方,他犹豫了一瞬间,还是选择踏上这条指引方向的路。
这个梦真实得过分,连在路上走动的脚步声都异常明显,扎尔斯一边沿着道路向前走,一边观察远处那个纯黑的尖顶建筑。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个建筑物有一点微妙的眼熟,却说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停下脚步观察那座建筑,纯黑色的建筑物,占地面积不大,大约有两到三层,有塔楼和尖顶,看起来像个小教堂。但如果去掉塔楼和其他多余的部分,它看起来就有点像……
像森林里的那座神庙。
一个纯白,一个纯黑,简直像是同一物件的镜像。
他皱了皱眉,还想继续往前走,到那座建筑里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景象,却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喊自己的名字。
等他回过头,浓郁的白雾就兜头笼罩过来,把他整个人埋在了里面。他无法呼吸,努力挣扎了一会儿,才成功从那团白雾里挣脱出来,勉强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扎尔斯听见有人在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讨论了一会儿后渐渐平息下来。他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看见熟悉的身影坐在床边,正低着头和某个从他的角度看不见的东西说话。
他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埃德温的房间里,正躺在埃德温那张空荡荡的大床上,盖了张薄被,仰躺着就能看见雪白的天花板。
埃德温房间的天花板上原来也有“喜怒哀乐”,扎尔斯迷迷糊糊地想。
片刻后,鲁鲁滚动的声音从床下传来,渐渐远去。埃德温则转过头来看躺在床上的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醒了?”
扎尔斯费劲地应了一声,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声音又干又涩,像个好几天没喝水的人。埃德温微微皱了下眉,从床头柜上拿了杯子递给他。
扎尔斯无奈地摇摇头,他靠近床边的右手动不了,又坐不起来,即使拿了杯子也很难喝水,还不如先老实躺着。
于是埃德温又把杯子放在柜子上,低头看了他缠着厚厚绷带的右臂一眼,压低声音问:“右手能动吗?”
扎尔斯躺在床上和他对视,谈及这个问题只能继续摇头。他刚醒过来就想起自己的手,下意识动了一下右手,却什么都没发生——他是想动动手指,可大脑明明下了指令,手指却没有接收到,被裹着厚厚的绷带放在身侧一动不动。
伤口应该是包扎过了,否则也不会缠上绷带,但他的右臂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知觉,即使看不见那几道恐怖的伤口,扎尔斯也明白大约不会很容易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