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整之后,朱慈烺再次清点麾下的兵马,同时对身边护卫的将士,做了出发前的新一轮动员,并宣布了更加具体的许诺。
这一次他的大饼,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而是包含田庄分配,基本官职升迁,按功赏赐在内的一整套计划,其中既有最低保障——三百亩水田,一千两白银,连升三级,也有按南下护驾功劳来确定的额外赏赐。
这就很有想象空间了,若是能在南下的途中立下什么大功,原京营将士最高能连升六级,最高到营官,而锦衣卫则是最高能连升四级,到指挥佥事。
周世显,常登贵,林昌峰等人听罢,全都喜形于色,如果不是皇太子殿下就在面前,甚至有人已经激动得跳起来了。
李邦华面上虽然依旧是喜怒不显,稳如泰山,但心里对于未来,也充满了希望,内阁首辅的位置,是多少官毕生追求的梦想啊?
不仅如此,朱慈烺现在就直接给在场的所有人先连升了两级,周世显成了锦衣卫千户,常登贵成了把总,就连级别最低的京营士兵,也已经是个小队了。
这些都是开拔之前,非常必要的举措,既能鼓舞人心,又能为今后朱慈烺重建京营打下基础。
毕竟,皇太子带了一个五军营的营官,好几个把总,百总,驸马都尉,锦衣卫指挥佥事,百户,还有内阁首辅南迁,总比带着二十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南逃,声威要大得多。
这就是政治!
现在,朱慈烺虽然已经成功突围出京,顺军也没有派来大批追兵,他的处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局势依旧不容乐观,危险随时可能到来。
而且,他从北京城带出来的五十五匹马,已经折损了七匹,若是不能从驿站补充到新马,他南下青县的速度,将会大大拖延。
换言之,如今的局势,朱慈烺除了加快南下的速度之外,别无选择。
他必须尽快离开顺天府,才能真正摆脱顺军主力的威胁,即使这样会让他的队伍在短时间内损失更多的马匹。
这种时候,就需要朱慈烺在定调南下方案之后,主动承担责任,做出真正有风险的选择了。
不能犯错误并不意味着不做出选择,否则他绝对建立不起真正的威望,最终可能只会沦落得和崇祯一样的尴尬处境——大臣们畏惧而不信任。
要知道,在关键的问题上,主动承当责任,是一个优秀统帅最重要的几個素质之一。
朱慈烺领着手下的二十五人很快绕到了东安县城外,但此时城内的官兵早已经改换了顺军旗号,只是还没来得及控制周边。
不过,一行人原本就没有进城的打算,朱慈烺的计划是在城外的村庄补充粮草,特别是马匹长途奔跑之后,恢复体力急需补充的盐和麦豆。
但此时的北直隶,经过清军的数次劫掠,两年前的鼠疫,以及李建泰所领的东征大军溃兵之后,早已经十室九空。
朱慈烺带人绕了三十几里,才终于在东安城西南方向,一条干涸的河边,找到了一个有人烟的村庄。
而这个经过那么多年兵荒马乱,还能存活至今的村子,早就已经结寨建堡,一看到远处有兵马来,也不管到底是官兵,还是乱兵,直接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常登贵主动请缨,前往交涉,但那些村民根本不理会,反而威胁他如果再靠近,便要出手,还从土墙上的垛口中,射出了几支木箭。
李邦华见状,不顾震得生疼的屁股,随即策马上前,想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村民卖一些粮草,但不出意外,也被拒绝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起来,林昌峰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但看着周世显同样跃跃欲试,又畏畏缩缩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住了。
其实,如果不是朱慈烺在这里,他们这些当兵的,哪里有那么客气?早就上前威胁了,最起码要放几枪,吓唬吓唬对方。
昨夜突围的时候,他们不敢放枪是因为担心动静太大,惊动了顺军大部队,导致突围失败。
但现在距离北京城已经近两百里,周围人烟凋敝,县城也在二十里之外,别说是放枪了,若是有炮,他们甚至敢轰上几炮。
“殿下,要不咱们再去找一个村子,这个村子的百姓,估计是被闯贼吓怕了。”周世显拱手抱拳道。
“下一个村子在哪里?现在天马上就要黑了,将士们的口粮只能支撑两日,马的豆料只够一日半。”
朱慈烺面色严肃,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呼出,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叹息一般,林昌峰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也不敢再说了。
“就算能找到,你能确定那个村子就一定愿意卖给我们粮草吗?如今北直隶还有人烟的村子,恐怕都是这个样子吧!”
朱慈烺并不愿意在这样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更不愿意承担更大的不确定性,东安距离北京和天津都不算远,在这里多待一会,就多一份危险。
而且,他能等,那些早已经疲惫的马,也不能等了。
“......”周世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朱慈烺轻轻拍了拍胯下因为疲惫,正打着响鼻,不断用前蹄刨地的马,环视一圈手下正眉头紧皱,等着他发话的众人,当机立断道:
“就这个村子了,他们不卖也得卖!”
“殿下,这可都是我大明的百姓。”李邦华闻言,生怕朱慈烺会做出什么残暴的事情来,连忙开口劝道。
“本宫知道。”朱慈烺没有废话,随即又厉声道:“但现在没有时间了,非常时期就必须要用非常手段。”
而林昌峰早就憋坏了,闻言便当即拱手抱拳道:“殿下,小的愿意去交涉,若是这些刁民不识大体,小的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明白道理。”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大明的官兵可比土匪可怕得多,林昌峰这种出身辽镇,又在京营当过兵的人,自然也沾染了很多类似的恶习。
“不是这个意思!”朱慈烺紧绷着脸,抬手阻止道:“本宫是大明的皇太子,这些都是我大明的百姓,本宫的子民,本宫当然不会滥杀无辜。”
“那殿下的意思是?”李邦华听了,心中顿时一松,甚至有些庆幸,原本紧皱的眉头都瞬间舒展开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不解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咱们就来硬的。不过,还是得先礼后兵,滥杀无辜本宫做不到,但是吓一吓他们,未尝不可。”
朱慈烺眉头一挑,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他从来不是不懂变通的人,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获得粮草补充,如果下一个地方同样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把事情办妥,万一那个村子更加坚固强大呢?
“传本宫的命令,全军立即准备好弓和火枪,再给村子里的人传话,如果他们识时务,我们可以出市价十倍买粮,只需要他们派人把粮草送到村口就行,我们不进村。若是村中粮草确实紧张,少卖一点也行。
但如果他们不识时务,还不愿意卖粮草,就告诉他们,咱们马上就会开始强攻。然后,让将士们先朝村子里射三轮箭,再放三轮火枪,不怕他们还那么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