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鸢欢天喜地地从寻阳驿出来,今天的太阳格外勤劳,晒得她身上暖烘烘的。为避烈日,她小跑着踏上杌凳,坐回马车。
蓝川命手下人将她送回府里,自己后脚把信取回交给易峥。
寻阳驿对面的酒楼雅室里,易峥小心翼翼地展开她写了一夜的作品,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隽秀小巧的闺阁小楷。
字如其人,他脑海里又印出心爱之人的模样。
“知退哥哥,见信如唔。你离开后,我被宣王府世子接下山,暂住他的凌风院。我在王府过得很好,虽然和世子大人同一个屋檐下,但是清清白白,并无逾矩,望哥哥放心……”
“之前很少听你提及这个同母异父的兄弟,阿鸢都不知道有他这号人。而且阿鸢真的不明白,他分明和哥哥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脉,竟然和哥哥差出千丈远。冷厉、无赖、脾气臭、一点也不温柔,丝毫不像哥哥这般温和谦逊。和他一起,阿鸢每天都提心吊胆。但哥哥愿意让他接我下山入府,那我一定好好待在府里,不让哥哥担心……”
“哥哥南下一定保重身体,我问过你弟弟了,他说朝廷一定会出面保你,江南的贼人早晚会被伏法问斩。哥哥不必为政事操劳,好好照料自己。楚鸢愿以毕生气运换哥哥周全,我也会好好周济百姓,悬壶济世。缘未尽,心意相寄,愿早日再见。”
蓝川看不见信中之言。他只发觉,主子的脸色在一点一点变冷、变硬。
收起信纸,易峥将残酒一饮而尽,捏着酒杯的手泛起青白的筋络。
“华阁。”
他几乎是从嗓子里磨出了这三字。
大燕皇都洛阳城的华阁乃是人雅士会谈诗,作画宴饮之地。不论官场士大夫,还是侯府门客,但凡懂点琴棋画的化人,总爱往这里面凑。
易峥轻车熟路地去了上次那个抄公的雅阁里。
对方笑眯眯地给他下跪:“卑职杜助安,见过世子爷。”
“起来。”
一听这冷硬的声线,杜助安哪儿敢再溜须拍马,忙点头哈腰地起身。
易峥拿起纸笔,“我写,你抄。”
“敢问世子爷,还是方屿方知退的笔迹?”
易峥嗯一声,开始下笔。半个时辰后,大功告成。
“若是敢传出去……”
“世子爷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往外声张啊。”杜助安忙赔笑。
“知道就好。”
易峥挥袖离去,打道回府。
另外一边,楚鸢回了宣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把脸上的胭脂洗掉。
她可从不描眉画眼,骤然上了一层粉脂,只觉得脸皮发干,极其别扭。
刚回凌风院,就见到了听雪居的漾若姑姑。她立于檐下,正在等她。
楚鸢悬着的心立刻死了。
“姑姑……”
“奉娘娘之命,特来借姑娘过去。”
“娘娘的病可好些了?”
漾若轻笑,她家主子的心病何时好过,只不过又不好让这女大夫担心,只道:“托楚姑娘的福,王妃当晚就好了。如今气色极佳,就等姑娘过去解闷儿呢。”
一听“解闷”这个词,楚鸢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知道她这次又要抽什么疯。
“姑姑,是这样的。世子大人不让我去听雪居了。若要让我去,恐怕要等他回来,与他商议。”
漾若早有预料地点点头,还好娘娘留了后手。
“姑娘不必担心,并非要带你去听雪居。只是娘娘担心姑娘不适应府上规矩,特命我来教导礼仪。”
“原来如此。姑姑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