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这下不用她一路装傻找路了,直接有人送她去了。
苏琼光顺从得跟着宫女们的动作,盯着宫女们衣裳上的花样出神。
要不说沈皇后势大呢,瞧瞧看,连宫女们穿的衣服都比她气派。她忍不住在身边一个宫女的衣服上摸了摸,这苏绣的料子柔软光滑,做工精细,便是宠妃用也是要御赐的,没想到这沈皇后如此豪横。
此刻她头发凌乱,衣衫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污渍,神情痴痴傻傻,不仅对着凤仪宫的宫女们笑了笑,甚至用手在他们的衣服上摸了又摸。
几个宫女心里泛起了嘀咕,暗自揣测苏美人疯病越发眼中,心里一阵发憷,不由都松了些力气。
直到苏美人跟着他们一道走入凤仪宫,几人方才松了口气。
凤仪宫华丽精致,殿内漆红色高大的檀木四角环抱,明黄色纱幔上点缀着颗粒均匀的明珠,正前方是一副巨大的百鸟朝凤玉质云屏。那凤凰翱翔于苍穹之上雕刻得极其精细,当真似凌空飞去。
而皇后沈宁微正端坐在前,面无表情看着足下的莺莺燕燕。
她气质华贵,长眉凤目,但见她一身正红色彩凤凌空祥瑞凤袍,裙身以金丝彩线绣制而成的凤凰栩栩如生,羽尾上点缀着颗颗精致的珍珠穿插其中,日光下耀眼夺目,尽显雍容华贵。她容貌虽不是极尽娇妍,却端庄柔和,看着极其舒服,让人油然而生亲近之感。
只是此刻,她眉头紧锁,气势逼人,看向众人时眼神里隐隐有一丝不耐,“太医院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宫嫔有孕了竟然也查不出来,难道我泱泱大魏朝养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成?”
不怪沈宁微气恼,她与封祈成婚已久,封祈虽说于房事上不算热衷,可大半都是宿在她宫里的。时至今日她的肚子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如今不光是她急,沈阁老和沈太后那里也是整日催促,沈阁老更是选了些族里年轻貌美的女子预备送进宫来,是她抵死不从方才推迟下来。
可如今,不过一个小小鸿胪寺少卿之女竟然爬到她头上来了。沈宁微怒火中烧,可偏又必须保持中宫的端庄贤惠,只能把气撒在这些太医身上。
龚太医自知理亏,他身为太医院院使,理当为太后和皇后排忧解难。这些年也的确兢兢业业,可到底是百密一疏,让周嫔找着了机会。
头发花白的老太医跪在地上,声线略有些颤抖,“禀娘娘,太医院每七日一次寻安问诊,三月前周嫔娘娘直言月事不畅,故而太医院开了药方,这几月次次诊脉皆是如此,脉案上也有详细记录,并无异样啊。”
沈宁微冷笑一声,“哦,那依你所言,周嫔这肚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孩子能自己爬进她肚子里?”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沈宁微紧紧攒紧拳头,尖锐的长甲将手心刺出血痕方才平静下来,“本宫自然是信得过太医院的。先帝在位时因太医院人手不足,每月问脉一次,导使多位宫妃不知有孕而大意流产,如今陛下登基后,本宫痛定思痛,改为每七日问脉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有发生。龚太医,皇嗣为重,本宫需要一个答复。”
龚太医低头看着地面,言语迟疑,“这......禀娘娘,若是怀孕不足一月,资历尚浅的太医或许会出现差错,可周嫔娘娘的胎已满三月,这七日一次的问诊是断断不会出错了。除非......除非用药物掩盖脉象,或有可能啊。”
一时间妃嫔窃窃私语,此时便听到坐在一旁的路贵嫔说道:“如此一来便是周嫔故意隐瞒不报了?”
不待龚太医回话,只听一道虚弱女声悠悠从身后传来,“皇后娘娘赎罪,嫔妾一时不察竟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娘娘责罚。”
众人朝门口望去,就看见周嫔惨白着一张小脸由婢女搀扶着摇摇晃晃来到殿内。她瞧着实在是不太好,唇色泛紫,额头上冒着细密的虚汗,言语间多是有气无力。
往日里周嫔便是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没少因为这幅病美人的姿态惹得宫里众人议论,如今瞧着她当真病弱的样子,倒是有些唏嘘不已。
可想到她这幅病弱之躯颇得帝王怜惜,顿时又歇了怜惜之情。
这其中属嫣妃最是幸灾乐祸。
有一阵子,不少妃嫔皆模仿着周嫔西子捧心的模样去偶遇皇上,直到一日嫣妃伴架时拿着帕子装柔弱被封祈一句“爱妃可别把帕子撕烂了”给堵了回去,一时沦为宫中笑柄。从此以后,嫣妃瞧见模样柔弱的妃嫔就不顺眼,更是记恨起了周嫔。
如今更是让周嫔先一步有了身孕,嫣妃可不会惯着她。
只见嫣妃挑眉冷笑着看向她,目光上下游移后落在她的肚子上,言语讥讽,“有病了就去躺着,往日里就爱惹是生非,如今有了身孕了,还要带着龙胎一起丢人现眼,也不知你哪来的福气能当皇子的母亲。”
周嫔似被嫣妃吓着了,畏缩着靠在一旁婢女身上,双眉微蹙,一双眼睛凝着浅浅的一汪眼泪,欲说还休,几声哽咽后,泪水沾湿下睫似珍珠一般成串落下,端的是漂亮凄楚。
这下嫣妃更气了,她一手重重拍在一旁的茶案上,一手指着周嫔,语气多是气恼,“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哭什么?”
有了周嫔这个心腹大患,此刻的苏琼光倒也引不起她的注意。
苏琼光站在角落里默默看戏,这时候事情的起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嫔这胎已经三个月了,胎像已稳。前世周嫔也是顶着这幅病弱之躯,快四个月时,赶在宫宴上道出喜讯,一时之间风头无二。
可是她到底没能顺利生下孩子,不,应该说,这后宫里只有沈氏能顺利生下孩子。
她今日这么一闹,虽然风险极高,可却管用。周嫔有孕一旦被曝光以后,她头号敌人嫣妃的目光就会集中在周嫔身上,而她在此期间便会安全许多。
其次,若是要知道皇后巫蛊一案的真相就必须搭上皇后的大船。可皇后权倾后宫,加之恩宠傍身,根本看不上后宫众人,更何况她如今一个小小疯妃。于她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让皇后看见她,且不能讨厌她。
她前世最大的错就是恩宠过甚,招了皇后的厌烦。如今再来一次,她决不能再走老路,周嫔就是她的投名状。皇后为人颇有城府,唯一所求便是有沈家血脉的皇子,此番周嫔可能有事,但她绝对不会。
苏琼光眼眸暗沉,她站在宫殿角落,冷漠看着殿内几人的争吵,目光从依次落座的几人身上滑落,最后与那双复杂情绪的眸子对上。
她难堪地低下头,心里止不住酸涩,姐姐,她到底是让她失望了吧。
“行了,行了,周嫔本就身子骨弱了些,如今此番可要更加小心才是。”
沈皇后指使了人给周嫔赐座,她位份本就不高,如今更是坐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皇后此举当真是会恶心人。
只见周嫔脸色越发白了,强撑半晌,到底是坐了过去。
气愤过后,沈皇后终于慢慢找回来之前的凤仪万千,她看着周嫔笑得温和。说来也怪,这后宫几乎把持在沈家之下,在如此情况下,周嫔竟然能默不作声将胎像坐稳,往日里还真是小巧了她去。
“虽说周嫔月事不顺,可这三月来太医院一直调理着竟是一点也没发现身孕,当真是不容小觑啊。”
徐昭仪坐在上首,瞧着周嫔弱不禁风的模样,言语间似乎意有所指。
“这,”一旁的沈容华双眉紧蹙,目光在皇后和周嫔间来回闪烁,犹豫几番后,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皇后娘娘,嫔妾不才,在闺中些许读过些医,若是当真如周嫔所言,只怕这皇嗣多有不妥啊。”
周嫔已经惊得站了起来,声音哽咽,整个人依偎在宫女身上几乎要晕厥过去,“容华娘娘,嫔妾不知何时得罪了您,竟使得您如此诅咒嫔妾和嫔妾腹中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