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宫闱初选

又走了十几日，终于到了京都长平。

柳永词里“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用来描述长平，却是一点都不为过。俨然高大的房屋，平正宽阔的道路，道路两侧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小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堵得大路水泄不通，锦瑟一行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了客栈。

在客栈归整好行李后，锦瑟带着月露、田老四到礼部等记名册。次日，宫里宦官、侍卫将锦瑟带入宫去，准备初选。月露三人仍在客栈住着，待锦瑟初选结果出来后再做打算。

进入桐花台之后，锦瑟便跟着另一宫女到一侧宫殿暂作歇息，等上一批应选者参选再进入正殿参选。

初选总人数五千人，分五日采选，每日一千人，这一千人中每百人为一组，每次二十人为一批进入桐花台正殿，由宫中专管采女的太监和姑姑评定，高矮胖瘦略有不足者落选。

锦瑟在当日的第二组第四批，一个时辰就出了结果，留选。辞谢过评选的太监和姑姑后，随着一名宦官出宫回客栈去准备第二天再选。

月露几人知道锦瑟第一轮过了都很是欢喜，提出让店家做几味拿手好菜庆祝一下被锦瑟阻止了。明日还要再参选，不宜进食有气味的食物，再者，客栈人多是非多，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对自己不好。于是作罢。

第二日采选则考察采选女的仪态举止，采选女手执不同物件，当着宫女太监的面行走数十步，举止不雅者、走路姿势轻躁者、步距过大或过小者落选；又让采选女品尝点心菜肴，食相不佳者落选。

第三日采选更为复杂。采选女自报姓名、年龄、家世和籍贯，负责的宫女太监旁听以检测采选女声音是否悦耳动听，声音浑浊、嗓音粗糙、谈吐不清者落选；然后是进入桐花台的偏房，脱去外衣，由稳婆检查五官、头发、皮肤、四肢、颈部、前胸后背等是否有缺陷，有缺陷者、肌肤不洁者、多痣者、身有异味者落选。

三轮初选后，留选的采选女仅余三百人。这三百人从此须住在漱玉宫中住足一个月，由侍候她们的宫女太监记录考察她们的言行举止、性情作风，一个月后记录的名册将呈予皇后。

锦瑟中选一事由出宫的宦官代为告知，锦瑟给他递了根发钗请他代为传话：月露三人先在京城郊外寻一住处住下，一个月再听她的安排。然后告知他是哪个客栈，在哪条街。

锦瑟的美貌在采选女中颇为突出，中选的几率较大，又有贿赂收，宦官殷勤地应下了，承诺一定将话带到。

桐花台共有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住十五个采选女，剩下的一百二十名采选女则住在桐花台邻近的雨花阁中，锦瑟便是其中之一。

锦瑟在采选女中排名较前，所住的房间稍好些，住的人也少，仅有八人。房间由两扇屏风隔开分成，左右两侧各放四张床，两套梳妆台，两个红漆木柜子，另有矮桌子数张。

住进两处宫殿内的采选女的活动范围都被限制在殿内，平日里衣食住行有宫女宦官侍候，差不算差，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财物多者请孔方兄出面，能换来额外的吃食和更好的服饰；囊中羞涩者只有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用什么。

与锦瑟同住的七名采选女有三名来自亳州分别姓赵、唐、江；两名来自溧阳，是对表姐妹，姐姐姓罗，妹妹姓朱；一名来自弘农杨氏，其父的官职是几位采选女的最高的，官拜户部侍郎；最后一名姓代，单名一个箐，因同出于禹杭，所以与锦瑟更为亲近。八女隐隐约约有了各自的小团体。好在众女均晓得自己处于监察之下，不敢肆意妄为，加上年纪相仿，相处起来并不算难，互相隐忍，半个月也就过去了。

一日午后，锦瑟与代箐闲谈李义山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听到两名身穿采选女衣裳的女子在争吵，旁观的女子有的劝架，有的幸灾乐祸，还以的火上加油，恨不得吵得更厉害些。

代箐想过去凑热闹，被锦瑟拉住，向左前方点了点下巴——领事的姑姑正左前方怒气冲冲而来。

原来是两名采选女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微末小事起了龃龉，一言不合竟吵了起来。

领事姑姑板着一张脸训斥：“两位姑娘都是有身份的人，进了内宫就应该更加恭敬谨慎，怎可因为一些小事而如市井妇女一样争喋不休，损了自个儿的身份；再说了，进了内宫，你们都是待选的采选女，行事这般不自重，若是被宫里的主子们知道了，能有什么好前途？”

两位采选女羞愧地低下头，只称“是”。

训完话后，领事姑姑又对旁边的宫女说：“既然两位姑娘处不来，就给她们调个房间。”随后风风火火地走了。

代箐长舒了口气，“这位姑姑好生厉害，虽然不凶却骇人得很。”

锦瑟感叹道，“她是皇后手下的女官，自然是威严不凡。那何姑娘、钟姑娘今日犯事被她撞见，相当于被皇后娘娘撞见，恐怕是留不下来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吵架闹事的何钟两位姑娘就哭哭啼啼地被宦官送出宫去。代箐因此对锦瑟钦佩不已。

又小半个月，第四轮采选的名册出来了，锦瑟一房中，除她和弘农的杨姑娘、溧阳的朱姑娘入选，其余四女均落选。有人欢喜有人愁，锦瑟正打算安慰代箐，代箐先她一步在她耳边悄悄地说：“落选更好，我爹爹妈妈跟我说宫中生活规矩多，日子不好过，让我最好落选，他们好替我选择一个离家里近的人家做我夫婿，这样以后好方便来往。”

锦瑟一愣，羡慕道：“你有一对好父母啊，真好！”

代箐笑眯眯道：“林姐姐美貌过人，肯定能封妃封嫔，前途不可限量。”

锦瑟闻言只一笑，心中愁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