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嘉贤皇后，不，是锦瑟对皇帝惺惺作态的感伤嗤之以鼻。

她还活着的时候，不见皇帝对她那么深情，死了不见他掉一滴眼泪，等他老了，被心爱的女人背叛了，内心受伤了，倒念起前人的好了。

听着李玺绉绉地称赞她如何如何的“贤惠”“顺从”，如何如何的“温柔”“雅”，锦瑟恨不得一口唾沫星子吐到他的脸上。

锦瑟的力量在时间的漩涡中被不断削弱，“身体部位”也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颗“头颅”，拖着残余的内脏晃晃悠悠地跟在李玺身侧，看着他越来越老，老成一把枯柴，整日忧心忡忡，猜疑心日甚，看谁都像是谋权篡位的罪臣贼子。锦瑟的目的也简单，皇宫中她认识的人差不多死光了，唯一活着的就是这个杀子仇人。只可惜她没办法伤害对方，只能亲眼看着他疑神疑鬼，焦虑得吃吃不好，睡睡不着，生怕床边突然冒出个刺客将他“咔嚓”了。

看他这副活受罪的模样，锦瑟连“吃香”都吃多了几口。

虽说锦瑟与白苏苏生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但想到白苏苏不甘愿侍候一个大他二十四岁的老头子，和男人偷情，给李玺戴一顶大大的绿帽子，锦瑟就为她拍手称好。尤其是白苏苏被抓奸后，义正辞严地反驳他的那番花，“陛下年长妾身二十多岁，妾身怎么可能喜欢上陛下，平日里不过是捏着鼻子奉承陛下博得恩宠罢了。如今陛下年老体弱，无法恩泽于妾身，妾身不与别的男人相好，难道让妾身年纪轻轻就开始守活寡吗？”简直是精彩绝伦。

大约是李玺大限将至，某日锦瑟在殿外听完两个老宫女说“白废后与她的不伦情郎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后，慢慢悠悠地飘回寝殿，正巧遇到半夜醒来的李玺。

眼前的女鬼披头散发，肤色惨白，眼睛中射出诡异的红光，更可怕的是它颈下没有躯体，吊着一串**的内脏。

李玺被吓得脸色脸色发青，烛光照耀下还带着些诡异的红。他指着锦瑟的头，脸庞惊恐到扭曲，口中大喊“有鬼啊！”然后倒下昏迷不醒。

皇帝半夜见到鬼了，还是只只剩下“头颅和内脏”的女鬼。宫里宫外的太医、道士如流水般涌进皇宫，为皇帝诊疗开药，驱邪驱魔。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皇帝情况不见好转，每况愈下，整日里惊慌失措，茶饭不进。

其他人看不见锦瑟，只当皇帝发了癔症，锦瑟却是知道皇帝能看见她的。于是天天给皇帝来个“小惊喜”。不是突然从被窝里钻出来，就是挡在某个宫女后妃身前，让皇帝以为她附身在她们身上，再不就是让他以为她被道士消灭了，正放下心来的时候突然又冒出来，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皇室宗亲和大臣们愁的不行，自从废后锦瑟谋权篡位后（锦瑟此时已经被追封为皇后），皇帝总担心其他妃子皇子惦记他屁股下的龙椅，死活不肯再立皇后立太子，又怕朝中大臣和成年皇子暗中勾结，凡成年皇子皆被派往封地，京城中剩下的仅有几个几岁的皇子，毛都没长齐。

眼看皇帝不中用了，太子之位又没定人，皇帝一驾崩，怕是前朝的“五子夺嫡”将在本朝重现。

等皇帝难得清醒的时候，宗室王爷和大臣们提了一嘴立太子，李玺就暴怒，骂他们咒他死。王爷大臣烦死他了，都快断气了，还攥着权力不放，于是各退一步，请旨召皇子们轻装上阵回京城伺疾。

皇子们得令后，急赶慢赶往京城的方向快马狂奔，生怕自己去晚了，皇帝驾崩了，皇位花落别家。赶回皇宫后，一看，皇帝是要死了没错，出气多过入气，可偏偏他就是不咽下那口气。见皇子们回宫名义上是伺疾，实际上是巴不得他早死，好夺了他的皇位，李玺气不打一处来，整天对着众皇子们不是打就是骂。

娇生惯养的皇子们哪受过这个罪呀。李玺本就将万千宠爱加于废后和废太子一身，对待他们这些儿子们就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本来就没什么父子亲情，眼看人都快死了，还这样虐待他们，几个直肠子的皇子都在心理翻白眼‘管他是那个兄弟登基，反正彼此之间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皇帝老儿早点死本王少受点罪才是正经’，面上都恭恭敬敬，一副贤孙孝子的模样。

大臣们也着急，皇帝不能办理政务后，重要的军务政务都堆了起来。不管后继人是哪位皇子，总比不死不活的拖着众人的老皇帝好。

锦瑟更加给力，三五不时地给皇帝整点“夜半惊魂”，争取从精神上给予皇帝最大限度的打击。

眼看皇帝终于不行了，后宫中前朝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攒到了景阳殿。

皇帝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了，一张口，恶臭的气息就喷了出来，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宗亲大臣们也不管他是想用膳还是如厕，逼着皇帝说出继位者的名字，生怕下一瞬他就咽气归西了。

皇帝也知道自己不行了，翻着白眼断断续续地说：“传位给······皇······皇次子······”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头巨石落了下来。

立嫡立长不立贤，立皇次子是目前来说最稳妥的选择，不怕其他皇子有太大的意见。皇次子欢喜得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使劲儿掐自己才忍住。

“李珲······”

皇帝又嘟囔了几句听不清的话，头一垂，终于死去。

众人高呼着“皇上”，嚎啕大哭。

恨之入骨的仇人在眼前死去，锦瑟心中的执念随之而去，“身体”也逐渐消散。

回想当年，她和皇帝在听雨亭相拥，看着琮儿与伴读在园子里放风筝，当时恩宠加深，两人如胶似漆，怎会料想到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