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汴京,现在随外子迁居青州。”
夫子捋捋长须,当着昭哥儿的面又念了一段《中庸》节选,他突然俯身问道:“崔元,你可记得夫子刚刚说了什么?”
昭哥儿点点头,淡然回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虽柔必强。”[1]
夫子瞳孔一震,抚须的手都在颤抖。
这样聪慧的孩子,若是从他手上出去,那他便是千里马的伯乐。若他能夺得魁首,自己不定就成了未来状元郎的恩师,如此一想,他连带着呼吸都急促几分。
“好,好好!”
他高兴地连赞三声。
仿佛是怕他们跑,这夫子对着母子俩不断夸赞他们私塾,连带着扬言,连束脩都可减免部分,如果他们愿意,隔日便可来学堂上课。
姜蓉自是没料此行竟这样顺畅,她婉言谢过夫子好意,道孩子还小,等过段日子再做决策。
事关孩子学业和一家人未来的居所,此事还需回去与崔恒好好商量再做决定才是。
一旦来到城中,他们就必须面临租赁房屋,置办家私、厨具等各项琐事,届时,衣食住行,样样均需花钱,哪有住在村里便宜。
更别提还有昭哥儿的四时衣物,笔墨纸砚,这桩桩件件都是大额支出。
以他们目前的收入来看,怕有些勉强了。
等崔恒归家,姜蓉将今日之事同他分析。崔恒却温和一笑,像是变戏法般取出两贯钱放在姜蓉手心。
“这是,哪里来的?”
姜蓉多久未曾听到这样清脆的铜钱撞击声了,她瞪大眼睛,今儿还不是发俸禄的日子吧?
“我提前支取了俸禄,同僚们都很好说话,夫人你勿要担心,昭哥儿的束脩我会备好的。”
“好。”姜蓉看着崔恒,喃喃应诺。
“我这段时日,也攒了几百刺绣钱,咱们每日的伙食倒是不用愁了。”才怪,她那些钱,被抢的抢,偷的偷,这拿出来花的钱都是她之前藏在家中的积蓄。
在未明了身边是否有三皇子阵营之人监测前,她只能以这样的办法,将手中的前过个明路。
崔恒低头望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手指间轻轻摩挲,他记得,夫人的手应是光滑细腻,而不该像这样,指间和手掌均带着薄薄一层粗茧。
崔恒觉得,这不是茧,而是他无能的象征。
良久,他方哑声道:“夫人,你可怨我?”
姜蓉摇了摇他的手,柔声回道:“圣人曾言: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夫君又何必苛责自己。”[2]她晃了晃手中的铜钱,俏皮笑道:“以后还需再接再厉,按时上交才好。”
“好。咱们早日攒些钱,搬到城中,一起送昭哥儿上学。”
“说起来,咱们好久未曾带昭哥儿出去玩了,夫君你何时可休沐?”
“后日吧,若是天气晴好,咱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昭哥儿在此时哒哒哒跑了进来,他拉着崔恒的手说道:“爹爹答应我了,可不要失约。”
“好,爹爹与昭哥儿拉勾,谁失约谁是小狗。”
“不成。”昭哥儿摇摇头,指着自己说道,“若爹爹是小狗,那昭哥儿岂不也是小狗了。”
崔恒哑然失笑,握住他的小手,问道:“那你要如何?”
“我要爹爹答应我一件事。”
夫妻俩对视一眼,啼笑皆非。
“好,昭哥儿要爹做什么事?”
昭哥儿眼珠一转,却不直说,只道:“等爹爹失约再说。”
“这般机灵,嗯?”崔恒弯腰将他抱在怀中,拿额头与他相抵。
昭哥儿嘻嘻一笑,揽住他爹的脖子,与他顶起牛来。
等到崔恒休沐这日,昭哥儿一醒来便往崔恒那边看去,看见爹娘都在,他高兴地爬到崔恒身上。
“爹爹今儿休沐?”
“是呀,早早答应昭哥儿的。”
“嘿嘿。”昭哥儿揽住他的脖子,小脸在他身上不停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