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间酸涩,唤了声:“朝朝。”
“嗯?”
木头迟疑着开口,“倘若,我是说倘如,倘如我……从前是个坏人呢?”
朝朝又吹凉了一勺药递给他,看他喝下后想了想才道:“不会。”
木头揪紧了被子,“你不会要我了吗?”
朝朝放下空碗,郑重的看着他道:“哪怕一个人不记得从前的事,但他的秉性不会变,你永远是你,永远是傻木头。”
她将他轻柔地按倒在床榻上,替他盖好了被子,温声宽慰道:“别瞎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休息。”
出了房门,离开一段距离后,朝朝才终于忍不住掀开袖子瞧,被木头抓过的地方,竟已是淤青一片。
她没好气道一声,“臭木头,下手也太黑了。”
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她忙将袖子放下,欠身行礼。
腾暨抬手虚虚一扶,“朝朝姑娘不必多礼,木兄如何了?”
朝朝垂着脑袋,“多谢公子搭救与收留,等木头稍好些,我们自会离开。”
前日若不是他将他们救出来送到这里安置,只怕他们现下早已葬身火海。
腾暨:“说起来还是我们未加防范,让贼人有可乘之机,放火烧了客栈,让他们逃了出去,好在你们平安无事,否则我于心难安。
不用担心,我鲜少来这间宅院,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可以多留几日。”
朝朝静静听完,才道:“不用了,我们明天就走。”
说完,朝朝抬脚就要离开。
腾暨在后头喊住她,好笑且疑惑道:“朝朝姑娘,你为何如此怕我?总是见了我就跑。”
朝朝停了脚步,在心中默念道:是啊,怕你死。
怕他再次因她而死的凄惨。
朝朝没说话,只转身再次朝他行了一礼后匆匆离去。
翌日天还未亮,朝朝便和木头留下一笔银子,偷偷离开了腾暨在远宁城的这间宅院。
此地离桐安镇有五十里地,二人便租了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向北,一如当初。
秋风阵阵刮起车帘,吹乱朝朝的发梢,她将碎发别至而后,偏头问木头,“你今日感觉如何?头可还疼?赶路奔波可还受得住?”
木头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已经不疼了,朝朝呢?我昨日抓疼你了吧,手可还疼?昨日……吓着你了吧?”
朝朝握了握手腕,淡笑道:“早就不疼了,你别放在心上。
论谁想不起从前的事都难免会急躁的,你又不是故意的,我只盼你能好好的,早日想起从前。”
说完,朝朝沉了口气,望向窗外的风景。
木头心中也藏着事,二人便沉默下来,只听马儿蹄声阵阵。
半晌,终是木头忍不住开口道:“那个什么腾公子,朝朝与他很熟吗?”
朝朝疑惑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木头:“昨日我瞧见了,你与他相谈甚欢。”
朝朝想了想,她昨日也就与腾大哥见过那一回,想来木头后来没好好休息,自个儿追出来瞧见的。
她好笑道:“你不是一直在床上休息的么,又是如何看出我与他相谈甚欢的?”
两日前她醒来时发现处在腾大哥的宅子里时,若不是木头都快烧糊涂了,她只怕掉头就走。
她不愿再和腾大哥有瓜葛。
前世她已欠了他一命,今生哪怕还不起,也别再拖累他。
木头被戳穿,耳根一红,他垂了脑袋,嗫嚅着道:“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和他很熟悉。”
朝朝偏头看他,“那和你比起来,我和谁更相熟?”
木头眨了眨眼,抬头便与她对视,望进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眼中倒映的,是他。
他一时忘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