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 (第1/2页)
黎默殉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喜讯接哀报让村民们的心情大起大落,之前挂上的五彩旗帜也被取下,转而在窗前摆上一朵白菊花。
整个村庄沉浸在悲痛之中,就在这全员哀伤的时期,黛丝回乡了。
村民们自发地前往恭迎,道路两旁都站满了人,但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去看热闹的,想知道没了黎默的骑士队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冲到人群的最外围,看到骑士队缓缓从村外回归。
出征时骑士队有多风光,现在他们就有多落魄:每个人都一身污尘,身上或多或少都缠了纱布,严重的需要被担架抬着,更有甚者直接缺胳膊少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最后面……
黛丝作为队长,依旧是走在最前面,但她已经丢失了白马,靠双腿缓慢地前进。
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因为此刻的黛丝双眼无光,如丧家之犬般垂头前进,僵硬的步伐好似一具干尸,她的盔甲早已残缺不堪,却始终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抱在怀里。
走到人群中央时,黛丝忽然停了下来,如梦初醒般抬起她沾满灰尘的脸蛋,而看到迎接她的村民们时,她忽然流下两行热泪,随后缓缓下跪,在道路中央给所有人磕了一个头。
“对不起!”黛丝抱着骨灰盒,瘦小的身躯紧紧俯地,好像要跟地面融为一体,“骑士团没能消灭哥布林!我们死了一半的同胞,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随后,她抱着黎默的骨灰盒,趴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不少人都去通知警卫和骑士团,想告诉他们女骑士疯掉了,快来把她送去医院。
我扒开人潮,冲到黛丝的身旁,用手垫在她的额头下,阻止她用额头撞击地面。
“黛丝,是我!黎默的弟弟!”我想扶她起来,但我的力气没她大,所以只能呼唤她的名字,希望能让她清醒过来,“你认识我的,你还来我家吃过饭呢!”
黛丝听到黎默的名字,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到我的脸时,她像是看见了鬼一样露出惊恐的表情:“是你……神父大人?”
连围观群众都被吓到了,因为我跟哥哥是双胞胎,他们看到我还以为黎默死而复生了。
“对,我叫黎赫。”我心中泛起一阵苦涩,黛丝记得我的职称,却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已经没事了,我送你去医院。”
“神父大人,救救黎默,他的灵魂还没有安息!”黛丝将骨灰盒塞进我的手里,满脸泪痕地哀嚎道,“他被哥布林扯断了双腿,尸体被扔下了悬崖,至今连骨骸都没找到!!”
“黎默是枉死的,他无法前往天国!!!”
下一秒,黛丝扑进我的怀里,在我的耳边哭泣,求我超度哥哥的亡魂。
这是我第一次与黛丝亲密接触,但根本开心不起来,因为我碰到了她因消瘦而凸起的肋骨,知道她在前线吃不饱也穿不暖。
黛丝的症状太过明显了,我曾接手治疗过无数这样的勇者与法师。
她得了战争后遗症。
*
在我将黛丝送到医院后,这场闹剧才彻底结束。
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伤兵,医院顿时人满为患,伤势轻的只能躺在走廊里哀嚎,好在专业的护士为他们重新进行了包扎,这里不会有传染病的风险。
黛丝是骑士队长,医院为她留了一间单人病房,我守在她的床边,用热水打湿毛巾,替她擦拭苍白的脸蛋。
我看着因噩梦而紧皱眉头的黛丝,忽然非常难过。
黛丝应该在众人的欢呼下,带领骑兵们接受勋章仪式,而不是在大街上跪地痛哭,朝村民们道歉。他们是为国献身的骑士,怎么能朝接受保护的平民道歉。
很快,医生就拿着病历快步赶来:“神父,你的判断是对的,黛丝刚才的大哭就是战争后遗症的应激反应。”
医生将药品单塞进我手里:“前期阶段我建议使用药物治疗,但药品只能起到辅助作用,真正的痊愈需要个体自身的努力。也就是说,除非黛丝队长自己走出来,否则她会一直像今天上午那样,无端地痛哭和大叫。”
我看了眼药单,将药物的服用次数默默记在心底:“谢谢医生,我会将她转移至教堂治疗,教堂里有唱诗班和音乐会,很适合疗愈内心。”
医生跟我关系不错,也知道我以前那段无果的暗恋,于是劝告我:“你要考虑好,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黛丝了,应激反应会让她性格大变,她将长期处于极度害怕的状态,甚至会毫无征兆地攻击你。”
我露出一个苦笑:“我都明白的医生,但这些与她所受的伤害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前半年,我因胆小懦弱而和黛丝擦肩而过,如今哥哥身亡,我才能与黛丝拉近距离,说没有私心是假的。
但我这份私心过于罪孽,所以我理应承担后果,承担起照顾黛丝的责任。
我在内心自嘲着,一边抚摸上自己的脸蛋,第一次庆幸我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黛丝会因为我这张脸,把我当成哥哥吗?如果可以,那真是太好了。
之后我拜托医院,等黛丝醒后将她转移,在正式照顾黛丝之前,我还需要回家一趟做准备,顺便去探望一眼我的父母。
在我将骨灰盒安放在灵位上后,母亲将我紧紧拥入怀抱,失声痛哭,父亲则在餐桌旁沉默地抽了一根又一根香烟。
我也被母亲的悲伤感染,失去血肉至亲对一位母亲来说是何等绝望。
母亲捧着我的脸,满眼泪花道:“我很庆幸,我第二个儿子没有参军,你不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