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嫂陈灵卉看着林清瑜苍白的脸色,也忍不住帮腔:“小妹已经知道错了,她从来不诓骗家里人,父亲再信她一回吧!”
林同和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自家女儿从小捧在手心上长大,是个正直愚钝的,向来不假颜色,做不来那曲意逢迎的事儿。便是看上了谢安之,想换个人嫁,她对林家对谢家也是实话实说,不管谢承之的死活的。
看着抱作一团,大有同生共死架势的三人,林同和顿觉心累,摇了摇头道:“罢了,先去休息吧。明日随为父上门,向谢夫人与承之侄儿道个歉,就别再动什么歪脑筋了!”
“是,阿爹!”林清瑜点头应下。
身旁的庾蕴与陈灵卉扶她站好,上下检查一番,瞧见后背衣衫渗出的血迹,二人都红了眼眶。
林同和自也是没错过,当下鼻头发酸,克制着心中不忍,脱下外袍披在了林清瑜身上:“谢家百年世家,承之侄儿又同你青梅竹马,他的脾气秉性你也清楚。女子嫁人比不得男子娶妻,男子娶妻若是妻子不贤随时可以休弃再娶,女子嫁人若要反悔那是千难万难。你需找个自身就很好的人,而不是只对你好的。”
“嗯。”
林清瑜点头。
谢承之是个很好的人,这一点儿她从来都知道。只是这么好的人,却是个短命的。
前世谢安之能从青州军调任回宁州,一则是她与谢安之救下了时任青州军统帅的丁执,二则是……谢承之死了。
两年后。
谢承之去世。
林家被抄家。
两件事情发生前后不过三个月时间。
也正是因为谢承之去世,谢家才会将谢安之从西北召回,不得不对他加以重用。而她的未婚夫才会因此换成谢安之,才有之后林家出事时谢安之的保下她。
庾蕴和陈灵卉一路搀扶着林清瑜回房,二人交替说着些劝诫的话,大抵意思是谢安之不堪托付、谢承之虽是个跛脚的,但胜在品行端方是个宁州有名的君子,闹得如此难看谢承之也没有在外头说她半句不是。
林清瑜不发一言,安静听着。直到到了闺房门口,林同和突然开口道:“你既已经绝了对谢安之的心思,明日上门时,为父便与谢家商议你与承之的婚事,你已及笄,是时候嫁人了。”
“阿爹。”林清瑜停住脚步,站在院子门口,回首看向林同和。
阿爹从来都是真心待她的,看似为了林家的脸面着急将她嫁出去,实则考虑的完全是她的名声。
前世她不管不顾跟着谢安之去了青州,将林家留在宁州遭受好事者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昔日门庭若市的一方豪绅,提起来众人只说这家门风不严、管教子女不力,甚至连三哥的婚事也因她而几次被拒。
这些事,爹娘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他们往青州送了那么多信,从开始的指责到后头的关心,说千道万都只是一句“让她照顾好自己”。若不是婚后谢安之嘲讽,她至死也不知道父母曾遭受过如此非议。
“阿爹,女儿不喜谢安之,也不想嫁谢承之。”
林同和闻言横眉瞪眼,心中腾地升起一股火儿,“那你想干什么!”
林清瑜:“女儿不知。”
她想改变林家被抄家的命运,想孝敬父母友爱兄嫂,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她想同前世一样,为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奔走。
可这些她不能说。
她不能说谢承之两年后会死,林家会被抄家。也不能说两年后皇帝驾崩,各地藩王并起,整个王朝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因为说出来,阿爹阿娘也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她是不是祠堂跪得太久,把脑子跪糊涂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须得从长计议。
见林清瑜眼底一片哀戚之色,林同和摆了摆手,“算了,明日上门只赔礼道歉,婚事,日后再议吧!”
林清瑜应声,由陈灵卉扶着进了卧房,庾蕴招呼下人伺候她梳洗用饭后,天色已经擦黑,庾蕴灭了烛火,吩咐下人退下,今夜她陪女儿一起睡。
林清瑜默默看着为自己掖被角的阿娘,鼻子泛酸,扑进了她的怀中。
庾蕴很久不见女儿这般粘人,一手将她揽在怀中,一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嗓音轻柔:“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嗯。”林清瑜声音闷闷的。
这一日发生太多事情,她要养精蓄锐,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她该怎么拯救林家。
怎么拯救……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