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睿听到自己要进宫的事儿也惊了。
皇帝明明不想看见我,怎么突发奇想把我弄宫里去?
而且,看柳嬷嬷那阵势,不像是进去小住几日啊。
柳嬷嬷指挥着众人干活,井井有条,效率极高,王明盛刚才还说了,宫内已经安排妥当了,也就是说一些东西根本没必要拿。
所以柳嬷嬷很快当机立断,能留在公主府放着的就一概不拿,只带上一小部分,就算这样,真的整理妥当拉出来也有整整五大车了。
而跟着季睿进宫的人,柳嬷嬷也只带了知琴四个大婢女,其余人都留在长公主府,以后她们小郡王成年了还要出宫的。
王明盛也不催促,脸上还一直挂着春风和煦般的微笑,见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他还好脾气地问:“嬷嬷,可是一切都妥当了?”
柳嬷嬷也含笑点头,“本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宫内也不缺东西。”
王明盛笑笑,福宁小郡王进了宫还住之前长公主的宫殿,长欢宫。
那是皇上登基后特意给长公主选的宫殿,光看位置,比长喜宫还要好,面积也只比皇后居住的凤梧宫小上一点,但风景却是最好的。
长公主喜欢梅花,长欢宫就移栽了一大片梅林,冬日的景色可以说是整个皇宫独一份儿的。
而长欢宫内里的装置摆设更不用说,皇上有什么好东西都要从房移一份过去,后宫哪位娘娘见了不眼红嫉妒啊。长公主生前就经常回宫小住几日,皇上也一直派人打理着长欢宫。
长公主殿下薨后,宫内不是没有娘娘打长欢宫的主意,王明盛听说了这些,只觉得好笑。有的娘娘也不知是天真得愚蠢了,还是说嫉妒懵逼了心智,人跟人能一样吗?
只希望宫内一些娘娘能安分点,不要在这个关头惹了皇上的眼。
王明盛朝柳嬷嬷颔首示意了一下,大手一挥,带着队伍准备回宫,旁边却冲出来一道声音。
“柳嬷嬷。”
王明盛看了一眼,又和柳嬷嬷眼神对接了一下,然后转回头带着队伍先出去了。柳嬷嬷则叹了口气,转过身屈膝问。
“将军,您叫老奴可是有事交代?”
季定邦身侧的拳头用力攥紧,一双铮铮虎目竟流露出些许犹豫跟害怕。
柳嬷嬷又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安静站在原地,等季定邦开口。
终于,季定邦苦笑一声。
“我知道,睿儿进宫,有长公主的意思。”
这不是问句,柳嬷嬷本不用回答,但还是严肃点头,回一个,“嗯。”
季定邦脸上霎时少了几分血色,真正想问出口的话像是被石头堵在了喉咙口,压得他喘气都粗了些。
“她她可给我留了话?”
柳嬷嬷看着面前人露出的痛苦神色,既觉得痛快又难免悲哀,说出的话不留一丝情面,“没有。殿下从头到尾没有提及将军半句。”
刹那间,季定邦脸上血色尽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冲阵杀敌都没腿软过的他,竟是差点一个趔趄没站住。
柳嬷嬷眼底那点痛快一闪而逝,最后闭了闭眼,语气跟着缓和了几分,“将军,可否还有其它交代,睿哥儿进了宫,以后出宫时间就少了。”
可季定邦这会儿脑子发涨,耳朵里的轰鸣声吵得他更是听不清周边声音了。
见状柳嬷嬷也不再询问,行了礼,转身离去,只是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的人自言自语道。
“景瑟,她肯定恨我了,她怨我恨我了。”
柳嬷嬷身形一顿,凛然转过身,凝视季定邦,郑重其事道:“殿下不恨将军,也不怨将军。”
季定邦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犹如困兽般血红的眼睛。
柳嬷嬷定定地直视他,道:“就算以前有恨有怨,但小郡王出生后,殿下就没有怨恨了,殿下她本来是有机会打掉孩子的。”
“!!!”季定邦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这个他从没听说过啊,景瑟身子一向不好,不是说,太医都说了,不适合打掉孩子吗?
“殿下是个很爱孩子的母亲,哪怕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将军,”柳嬷嬷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她突然朝地上用力一拜,言辞恳切道:“还望将军念着殿下,以后凡事多想着点小郡王,他是殿下在这个世上唯一留下的血脉了。”
院子里很快就空荡荡的,徒留轻风,直到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季定邦才好像回神了一般。
镇国公眼底神情复杂,单手背负在身后,定了数息后,眼神归于坚定。
长公主殿下,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啊。
作为一只每天大半时间都用来喝奶睡觉的小宝宝,不论是宫外还是宫内,季睿都感受不到差别。反正吃得好睡得好,短短一个月,季睿就胖了好几斤。
然而
这只是季睿个人错觉。
他根本没怎么长肉,小脸还瘦了,因为进宫没多久,季睿就生了一场病,来看诊的还是太医院院正,陈太医。
陈太医话里意思就是,母体太孱弱,季睿本来就比一般小孩营养差了点,要不是孕期日夜有太医守着看着,指不定生下来就是个短命鬼,现在只是比寻常小孩儿体质弱一些,爱生病一些,已经是幸运了。
而且,季睿还是早产儿,说实话,陈太医看他的眼神还多了几分稀奇。
按理说,早该生一场两场病了,之前却只是吐吐奶,那种小事儿都不算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