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66年月，南河公社清河大队

“你看方老虎家，不晓得他家怎么过哦，本来就只有小玉和岁岁两个姑娘，找个上门女婿还是个干活不行的。”

“不晓得方老虎怎么想的，为了姑娘结婚单独把自家分出来，一家五口除了杨翠花谁也不是干活的料子，明年不晓得怎么过。”

“方九爷本来就不同意小玉找的这个上门女婿，说是城头娃娃来上门怕靠不住。小玉这娃又死倔非要这个娃儿上门，方老虎也怕以后找不到来上门的了，就干脆把自家分出去。“

“听小玉她奶说是方老虎以前救过俞程他爹的命，刚好两个娃又是同学，俞程他爹干脆就去跟着自家姑娘过，把儿子给方老虎家当上门女婿。”

田间地头，妇人们看着远处跟着孩子们拔草的方玉和俞程纷纷摇头，两个年轻人跟着孩子一起干一天五公分的活连村里大多数妇人都比不上。

话说这个清河大队，方姓是这个大队的大姓，方九爷也就是方玉的爷爷兄弟姐妹九个，在小鬼子入侵、自然灾害的各种原因下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因为他读过几年的原因目前在清河大队当会计，几个孩子里最不省心的就是老二方老虎家，因为方老虎身体从小就不好，医生都说养大几乎不可能，但在两老口的照顾下到如今已经娶妻生子，方老虎结婚八载才生下眼珠子方玉，后面一直没孩子夫妻两个都认了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的事情。

就在方玉十二岁的那年饥荒还没结束，全村都在山上挖草根、扣树皮求生，方玉失足掉下坡头装上大石头，医生叹了口气让方家准备后事，方老虎夫妻两差点疯了，后面方玉竟然醒了！第一句话就是“爹娘，我有妹妹了。”

在方玉的描述里，妹妹由一个姐姐领着，姐姐告诉她那个小女孩叫程岁岁是她妹妹，让自己好好照顾妹妹。后面没两天杨翠花查出怀孕了，国家也开始运送粮食到农村，方老虎隔三岔五在光秃秃的山上捡到野兔、野鸡，十个月后在方玉生日这天杨翠花生了个白嫩嫩的小闺女，方九爷一夜没睡，第二天告诉全家这小闺女就叫程岁岁，大队里都说程岁岁是山神的女儿，后面破四旧越来越严重大家也渐渐不说了，但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方玉和俞程在田里慢悠悠的拔着草，七月的太阳火辣辣的两人热得满脸通红。俞程抬头看了看天，“上次我晕的，这次该你了。”

“行。”方玉说罢就双眼一闭“晕”了过去，俞程见状连忙把倒在地上的方玉拦腰抱起，往田边树荫下跑去。周围人从原本的担心不已到现在的见怪不怪，方玉和俞程结婚到现在也就一个月，两人在田里动不动就晕一个，众人也瞧出来了，哪是两人身体不好，明明就是两个人想偷懒，好在现在也不是农忙，大队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是看干多少活给多少工分。

方玉躺在树荫下，不由哀叹，“太热了。”

“现在不算什么，秋收快来了。”俞程拿着草帽给自己和方玉扇风。

两人还没来得及再说两句，就见杨翠花女士拎着棍子走来，方玉连滚带爬拉着俞程就往田里跑，继续去拔草。

“两个小兔崽子。”杨翠花朝着二人背影怒吼，“再偷懒看我打不打断你们的腿。”

奔跑着的两人缩了缩脖子，田间的乡亲笑作一团。

不知不觉，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金灿灿的一片，乡亲们三三两两的往家走去，俞程和方玉到家的时候杨翠花已经热好饭菜端上桌，两人瘫倒在竹沙发上同款生无可恋表情，杨翠花见了忍不住一人腿上一巴掌，“端菜吃饭。“

“娘，饿饿，肉肉。”方玉眨巴着杨翠花同款大眼睛，期待着母上大人垂怜。杨翠花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又是一巴掌，“你看我像不像肉。”俞程很有眼色，连忙爬起来去端饭菜。

“丫头~”粗犷的声音刻意拉长拉细的音调在院中想起。

“爹爹~”方玉掐尖嗓子回应。方老虎霸气的名字、粗犷的声音下是一张斯俊秀的脸，笑起来还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每次看着他的脸和他说话俞程都觉得十分出戏。

在杨翠花的白眼里方老虎带着程岁岁拎着只兔子进了门，方玉见状连忙爬起来奔向方老虎手里的兔子，还没到目的地就见杨翠花女士一把抢过兔子，“腌成腊肉过年吃。”方玉见状无语问苍天，程岁岁见着姐姐就扑上去用头蹭着方玉的腿，直接把杨翠花中午才给她梳的羊角辫蹭的炸毛了，方玉连忙将程岁四抱起来放在竹沙发上，两姐妹你蹭蹭我我蹭蹭你闹做一团。

随着饭菜摆上桌，老规矩，一人一份，由杨翠花女士进行分配。方玉喝着红薯粥，说是粥其实就是汤多米少放了两块红薯的米汤不由叹了口气，“爹，今天你们上山了？”

“我带岁岁敢上山，你娘不把我撕了，这兔子是岁岁在后面竹林头捡的。”方老虎慢吞吞的吃着咸菜回答，“明天再带岁岁出去试试运气。”

程岁岁见爹提及自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苦吃鸡蛋羹拌白米饭，香喷喷的白米饭配着鸡蛋羹在众人的红薯粥配咸菜下被衬托的更加诱人，但众人对这份区别待遇表示的很坦然，毕竟谁也不会去和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四岁小娃抢食。

众人吃过饭后，杨翠花和方老虎带着岁岁照例去村头老树下和大伙儿话家常，方玉和俞程则洗漱后躺在床上，俞程给二人打着蒲扇，方玉拍着蚊子，“干活好累，你应该习惯了吧，那奖励你明天帮我拔两垄地的草。”

俞程露出一个自认为很邪魅的笑容，拉过被子盖住两人：“两垄地太多了，明天怕干不完，我现在就开始拔，嘻嘻，小娘子哪里跑。”

两人还没正经做什么就听见砸门声，“姐，姐夫，快来，村口月嫂子和兰婶打起来了！爹叫我喊你们去看热闹。”程岁岁稚嫩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急切，“我先去看了，你们自己后面来。”说罢又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跑了。

俞程和方玉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换衣服穿鞋往村口赶去，到村口的时候月嫂子已经和兰婶被众人分开了，月嫂子只有衣服、头发有些凌乱，兰婶就是典型的战败玩家，头发被薅成了鸡窝，衣服凌乱不说，脸上、脖子上几条血爪印子。

方玉拉着俞程蹲在村头方二麻子家院坝边看热闹，这个位置没啥人还能将下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下面的月嫂子和兰婶虽然被众人拉开了，但是嘴上输出依旧不断，看嘴上功夫兰婶更胜一筹，毕竟多了几十年的阅历，月嫂子眼看骂不赢又想动手于是人群又是一场混乱，方玉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想起自家妹妹，那么小别被挤到了，连忙四处张望，还好在村头那棵大树上看见了抱着程岁岁看热闹的方大虎。

“叔，她两打啥。”俞程看着一样满脸进津津有味看热闹的方二麻子好奇发问。

方二麻子望着下面被分开的更远的两人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你兰婶嘴巴又不会把门了，说霍长生是个傻的所以才只能找个二婚媳妇，说你月嫂子迟早会跑。”

“嚯，兰婶这不是找抽吗？长生哥哪里傻了就是反应慢了点，长生哥他娘呢？没来？。”俞程“嫁”来清河大队也有一个月了，见过几次霍长生，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反应有点迟钝但是人很老实又能干，人每天都是满工分。

“来了，晓得你月嫂子能打就哭着找大队长去了，说你兰婶欺负自己家是外姓在外面胡咧咧给自家泼脏水。”方二麻子瞧着下面也要闹完了，看了看自己旁边的两个小年轻开口道：“玉啊，你是叔看着长大的，你给叔说实话你家岁岁最近又捡到啥好东西没。”

方玉微微一笑，露出两个讨人欢喜的小梨涡：“哪里是那么好捡的，不要听人家乱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好东西哪里说是动不动就捡的，要这样好捡，我还上啥子工，叔，听说大娃哥在城头给你买了双手套回来，我这每天拔草，手上全是泡泡你借我戴戴呗。“

方二麻子连忙闪开离方玉五步远，“没有没有，你还是好好干活，不要想偷懒。“说完就快速进屋，生怕方玉缠着自己借手套。

俞程见下面闹得差不多了，自己媳妇也闹得差不多了，起身拍了拍屁股带着媳妇朝老丈人走去，程岁岁一见到姐姐姐夫就咯咯笑，俞程从方老虎怀里接过小姨子，让岁岁骑在自己肩头，然后随着岁岁一声，“冲咯~”俞程马上抓稳程岁岁的脚就开始往家跑，方玉扮演坏蛋不远不近的追两人，路上满是三人打闹声，路上的村民都不由感叹三个人感情好，又对两口子的懒汉行为摇头。

方老虎慢悠悠的和杨翠花走在回家的路上，望着前面的女儿女婿不由失笑，“十七岁都嫁人了，还像个孩子，俞程也是愿意和他们闹。”两人也说说笑笑的家去，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翠花啊，你这不好好管管啊，你看俞程那小伙子，太懒了干活可不行，来当上门女婿的不管他之前是农村的还是城里的，大小伙子不能干不行的，光靠你们两以后他们可怎么办，岁岁还小你可得长点心眼。”旁边出现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是方老虎的大舅妈秦老太。秦老太这一个月也听了不少关于方玉和俞程的事情，刚开始确实觉得找个城里上门女婿说出去都长面子，后面发现两个都是懒鬼，方玉还好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可是俞程就不能入老人家的眼了，也怕以后吃不住俞程或者俞程养不起家。

“舅娘，没得事，娃儿都是读娃怎么干的动这农村活，我家负担也小，没得事，没得事。”方老虎笑眯眯的回答，父女两如出一辙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的。“舅娘你赶紧回家了，感觉要下雨了，这两天闷热很。”语毕就和杨翠花快步往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