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当苏念奴在镇国公府被刑部以父亲叛国之名被带走,从此所到之处,皆是骂名。

她虽坚信父亲绝非叛国之徒,但也并不恨他人对自己与父亲的唾骂。倘若如今站在她面前之人通敌叛国,杀害忠良,苏念奴亦会同样冷眼相对。

她所恨的,从来都该是冤害她父亲的背后之人。这些人不过是被蒙蔽了,她不该计较才是。

可即便如此,她的恨,她的怨,在这座将军府中亦无处可泄。

因为这些人本该生啖她的肉,她的血,以祭冤魂。可他们不曾。

她得了救命的恩,便不可得寸进尺,在没有任何证据前高傲地妄言无辜。

因此她的心中总是攥着一道气,这道气迫使着她去原谅,去体贴,把自己的冤屈尽数吞咽,不敢怨恨一丝一毫。

可此时此刻,她半边脸尚疼着,哭得满面是泪地坐在地上。仪态全无,毫无尊严与体面之时,竟有人对她道:“错从不在你。”

那些被蒙蔽之人无辜,可她苏氏满门也无辜,沦落孤女,一身清白的她,更是无辜。

此间错,从不在她。

雪终落下,细碎密集地顺着北风吹入屋内,刮起了桌案上凌乱的画纸。

内室暗光之中,赵破奴的脸依旧满是硬朗,与梦中那修罗怖鬼之相分明并无不同,却生生捻出了丝丝温柔,把苏念奴裹在其中,阻隔了寒凉的风雪。

她终是难忍数月来埋在心底的压抑,双眸一眨,默然的眼泪簌簌而下。

赵破奴见她如此,抚着她脸的手便退了回去,在垂下时悄悄握成了拳。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宽慰人,尤其是女人。

顾净言是他照料长大,虽吃过很多苦,却并不常哭。何况她性子开朗,总是很快便能找到开解的法子,活蹦乱跳地忘了前事。

如今面对泪如雨下的苏念奴,他除了僵直身躯看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只是隐约知道,她是想哭一场的,所以他并不需要为她抹泪。

于是他微微抬手,犹豫了一阵,颇为笨拙地轻轻为她拍背。一下又一下,耐心且轻柔。

她肩膀细微地抖着,垂着脸任由泪滴下,濡湿了小片衣裙。

就放纵一刻吧。她想。仅此一刻,让她不顾一切欺瞒自己一次。欺瞒自己,这世上尚有一人,会体谅她的艰苦,她的委屈。会坚定不移地,为她心疼。

赵破奴原以为她会久哭一场,不想她只是默默垂泪了一阵便歇息。

苏念奴抹着泪,迟来的羞意总算攀上了脸,在红肿的眼下,脸颊染上了红霞。

“不哭了?”赵破奴见她渐歇,开口问道。

苏念奴被他问得心觉羞愧,抬眼时眸中还盈着水光:“我还是需给弋阳郡主请罪。”

她虽在赵破奴面前放肆了一回,但不代表她愿意用眼泪揭过此事。哭声过后,还是需要去解决问题。

可就算她有心委屈自己去请罪,赵破奴也不愿她去:“不必,你好生歇息。”

“可......”苏念奴话开半截,不曾说完整,便被打断。

“是我不曾处理好,累你三番四次受罪。”赵破奴看着她上红着的半边脸,眸色沉沉若霜,“此事我会处理,你不必自扰。”

此话分量实在太重,苏念奴不敢不答,也不知该如何答。数日之前的犹疑与悸动又上心头,揣测着他到底是何意?

但赵破奴似乎亦并未期盼她回应。

苏念奴见他缓缓起身,以为他要离去,便急急拉着他,欲言又止。她也不知自己为何有此举,当反应过来时纤细小巧的手已攥着赵破奴的尾指,透露出她的乖软。

赵破奴低眉,见她仰头素面,潋滟的水眸中隐隐有几分依赖。只此一瞬,心就彻底软了。

他扶着人坐到榻上,取了侧边的汤婆子放入她手中,又行至梳妆案前取走那罐玉瓷白膏,接着蹲坐在她身侧,沾了药膏为她的脸上药。

药是先前医正为她烫肿的双手所开,有冰凉消肿的功效。赵破奴曾用过,所以记得。

他先是揉热了膏体,轻轻涂抹在苏念奴微红的半张脸上。

入府这些日子不是病便是伤,阿炎划伤的颈脖仍留着隐约可见的疤,如今哪怕被打红了半边脸,也难以在她这张并不丰润的脸上显出不同。

赵破奴对她如今苍白憔悴的模样越看越不满:“你该多吃些。”

汤婆子热暖的温度传入苏念奴冰凉的手中,带着酥麻闹得手心发痒。她没忍住,微微抿唇后回道:“我并未少吃。”

赵破奴低眉,见她纤瘦的颈脖与薄弱的肩头,并不认同:“你太轻了,净言都比你紧实。”

顾净言跟着他挨饿时年纪尚幼,因此长得矮小了些。好在功夫练得勤,也不怕吃苦,身子紧实也康健,极少生病。

但苏念奴长于洛京,自幼养的精贵,人也算得上高挑,却偏偏给人一种风吹便折的柔弱感,看得人心头发颤。

苏念奴听了他这话,忍不住咧唇轻笑:“顾姑娘自幼习武,我怎比得上。”

她笑得已是极浅,牵扯着面上肌肤,但因膏药冰凉而并不感觉疼。

比起哭,赵破奴自然更爱她笑。

本不是多话的人,如今见她不再伤怀,只得绞尽脑汁欲把话题继续下去。

他轻轻勾起她额间稍有凌乱的碎发,为她拨到耳后,手指抹尽最后一丝软膏,佯作不知地问:“你不曾学武?”

武将之后,多少会沾些习武气性。就连陈漾也是跟着义父学过一些把式的,但这些在她身上都不曾体现。

“我先天不足,幼时多病,父母怜恤,不曾逼我学武。”苏念奴倒也没想瞒着,“如今大些,身体才康健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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