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林 现在知道怕了?
“是虫丝……”半瞬怔愣之后,纪司遥已经反应过来,眸光戒备的扫向眼前众人,这些人虽然摆着剑拔弩张的架势,脸上却都是痛苦狰狞的神色。
纪司遥朝向巢穴深处望过一眼,“蛾皇现身了。”
想也知道,穆北言不但破了他们的结界,还一个天雷印把蛾妖巢穴里的蛾虫和食茧屠了个干净,身为蛾群首领,不出来绞杀了他们这群青年修士,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神游片刻,赤衣少女再次发起攻势,与其一同强攻而上的,还有那些个天罡剑宗修士,纪司遥这一遭有所准备,提剑挡下女人挥砍而来的一击,又听穆北言提醒:“小心她的毒。”他未拔剑,只单手结出一枚法印,便将扑向他的修士们全部震飞了出去。
穆北言提醒的十分及时,话音未落,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被温清清射出,尽数朝着纪司遥身上几处穴位飞来,纪司遥用剑无法抵挡,只得旋身打出一击灵爆,幽蓝烈焰炸成一层火墙,方才成功阻了银针的攻势。
然火焰退去,红衣少女再次举剑猛扑而来,她被蛾皇用虫丝控制,出手狠辣,每招每式都是为取她性命,纪司遥却要顾及同门情谊避免误伤,如此缠斗三十几招,难免落入下风。
观之穆北言那处也好不到哪去,七八个人联合将他围住,尽管只是一群元婴修士,对他够不成任何威胁,然那般不知疲倦的一轮一轮猛攻此起彼伏,他既不能伤及他们性命,便就是比斩妖除魔对付起来还要费时费力,几轮对搏下来,男人脸上已经显出烦燥不耐之色。
穆北言这个人,身系上古魔血,虽自小在正道环境下长大成人,心存正道,无大恶,骨子里却多少带着点魔族特质,只是这特质并未依附在他的善恶执念上,魔族嗜血,上古魔族更甚,他的魔性,是在各番争斗鏖战中不断积聚的杀念。
也就是说,当他在一场战事中失去耐心,便很可能杀欲熏心,不计后果的狠下杀手,这是原穆北言几次险些堕魔的关键点,也是他在全中,唯一难以自控的欲念。
纪司遥既然要保证任务顺利进行,定然不能让穆北言显露一丁点儿魔族血系的苗头,眼下男人面上颇有不耐,难料接下来会不会对那些天罡剑宗的修士痛施杀手,而这无欲林中不知还有多少修士正在自相残杀,与其僵持下去,不如速战速决,一击即灭,直接想办法切断蛾皇虫丝。
此时温清清当头一剑劈来,纪司遥格挡之际,握剑的手猛然前推,红衣女子一个趔趄向后退去,趁此空档,纪司遥以左手结出法印,抡起胳膊一掌打在温清清胸口,“小师妹,得罪了!”紫光法印一闪即逝,温清清直接被轰出数丈开外,落地之时,刚好砸倒了个正欲扑向穆北言的修士。
旋即向后一跃,用灵剑在掌心割出一道血口,落地时单膝跪地,以掌间鲜血混合法印金光,直直砸向地面,“以我血系,唤以灵神,万丈方地,缚仙锁魂!”
每念出一个字,便有磅礴灵气聚成的印纹,顺着她的血液流向地面,纪司遥初入元婴,虽能施以庞大术法,仙体却无法承受灵气集聚所产生的强大灵能,十六字印念完,口中顿时跃上腥甜,她顾不得更多,纵使胸间胀痛宛若刀割,依旧强忍巨痛,沉声低吼,“破!”
启阵令出口,周身灵气荡出一波,所有修士足下现出赤金法印,霞光大放,无欲林内千百条赤金仙锁拔地而起,不过转瞬,修士们已被缚仙法阵牢牢锁住,拉向地表。
与此同时,附着在修士们身上的虫丝亦被霞光映射,于荆棘丛中显现出成千上万根金丝血线。
穆北言被那般修士缠的难以脱身,待他反应过来,缚仙法阵已然成型,赤金霞光一出,更知是纪司遥那个不要命的强行以血唤神,黑眸闪过一抹殷红血色,进而阴霾遮目。
他脚下发力腾空跃出,轻松躲开法阵招出的仙锁,左手抽出佩剑,剑光横扫,万道赤火倾泻流出,磅礴剑意有如擎天巨浪滚向四面八方,剑光如烈焰般澎湃,剑意却是彻骨冰寒的冰封浪潮,浩瀚波涛奔涌掠过无欲林这片荆棘密海,金丝血网顷刻截断,漆黑深远之处,亦传出了刺耳哀嚎。
便是在那悲鸣响彻天际之时,纪司遥掌下黑土鼓动不断,来不及闪躲,已有刚硬尖利之物穿透她的掌心,刺骨割肉的疼痛立刻席卷了她整个手掌,纪司遥忍痛闷哼,想抬手,那些纠缠在她掌骨间的东西却禁锢了她的手臂,将她掌间血肉割裂得模糊一片。
虽然无法看清附着在手上的东西,纪司遥却十分笃定,束缚着自己的是那蛾皇射出的极细虫丝,因为此刻的她能够清晰的感知到,那些细如牛毛、坚硬如钢的虫丝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顺着她的血肉中攀爬,疼痛以及麻木很快覆盖了整个小臂,恐怕过不了半刻,这些虫丝便能侵入她的心脉,将她彻底变作蛾皇傀儡。
纪司遥不敢多想,正欲结印打向黑土下的虫丝,穆北言的剑却比她更快,眼前闪过血光一瞬,赤红剑刃便已没入黑土三寸,掌心束缚骤然消失,纪司遥不可避免的向后仰倒,那人竟也瞬步到她身边,直接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刚从蛾皇虫丝的禁锢中解脱,便又被他死死的按在了怀里,血肉模糊的手掌隐隐发颤,纪司遥只用余光瞥到了伤口一角,就已被那触目惊心的画面惊得闭眼,不敢再视。
“现在知道怕了?”穆北言的声音是冷凝的,甚至比他方才祭出的剑意还要令人颤栗胆寒。
纪司遥不敢答话,手掌上的疼痛已然完全被麻木取代,虽然感觉不到疼,心底却生出阵阵恶寒,因她方才余光中的一瞥,正巧看到十数根蛾皇虫丝在自己血肉之间流窜挣扎。
她当下只想诚心的问上一句:她这条胳膊,还有救么??
感受到女人肩头的颤动,穆北言无奈一叹,伸手将她的脸按在怀里,另一手则为她治愈了手掌上的伤口,他结印附在她被虫丝寄生的小臂上,成功抑制住了虫丝对其经脉的侵蚀。
垂眸看向她因害怕而显得苍白的脸,语调不禁软了些,“在这里等我,我去杀了那只妖。”
杀了,才能彻底根除这些虫丝妖力的来源。
“你……”纪司遥抬头看他,本欲应声,却见他眼中赤光不熄,竟带着一股魔族特有的阴邪与偏执。
是显而易见的杀欲!
纪司遥急忙攒了他的衣角,“我跟你一起去。”
穆北言眉目渐冷,“你受伤了。”他旋身设下结界,将那些个刚从缚仙法阵中解脱的温清清和修士罩住,扭头又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在结界里等我。”
“穆北言!”纪司遥压低着音量道,“我被虫丝寄生,随时可能变成蛾皇傀儡,你让我同这般身负重伤的修士一起,万一真的起了冲突,怕是要危机两方性命,我同你一起,如若出了问题,至少你能把我……”
她这话说的不假,却只是她意欲跟着他的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放任他带着杀念面对蛾皇,无欲林中尽是云镜监控之所,他绝不能在这个地方崭露丝毫魔性痕迹。
更何况……她必须尽可能的在铸剑试炼前期降低他受伤的可能性,如此才能在完成任务后获得更多的任务奖励。
她之思绪千千万,话未说完,穆北言的脸色却似蒙上一层寒霜,“你是认为,旁的人面对变成傀儡的你时,尚能手下留情与你两方不得善终,而我却会对你的性命视若无睹,肆意绞杀?”
纪司遥:“哈?”
邪魅面庞冷意更浓,穆北言忽的捏了她的下巴,“纪司遥,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没有半分情感的人?”
纪司遥:“嗯???”
不是……
这什么逻辑?
“当……当然不是!”急于辩驳,纪司遥险些咬断舌头,“师兄当然不会弃我性命于不顾,只是我……我只是认为师兄你神通广大,剑法双修,是太华山派乃至整个宗门正道之中修为最为顶尖之人,因此在我看来,只有师兄你能够在帮我抑制虫丝侵蚀的同时成功阻止我犯下绞杀同门的大不为行径!”
穆北言:“……”
纪司遥好一顿输出,那般马屁却好似拍在了马屁上,眼前男人仍就一副油盐不进模样,她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那不然……你把我带到苏洋师兄那里,苏洋师兄也是化神,兴许也能压制住这些虫丝。”
魏苏洋是神脉灵胎,天克葬骨堀中鬼妖之力,若是他,说不定能够直接将虫丝封死在她小臂中,届时再同他一起深入蛾皇所在,倒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办法。
刚才还只有他能,转眼就另寻他人了?
穆北言的眉头在听到“魏苏洋”三个字时彻底锁紧,纪司遥却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没太在意,翻手唤出由糖纸折成的纸鸢,转眼便要施术,掌心青鸟却在展翅之时被男人一把夺去,揉成一团。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有能力照顾你,你要跟便跟着我,有我在,没人能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