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林 他该死,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杀了他……” (第2/2页)
强烈的愤怒席卷了纪司遥心头,来的突兀,肆意搅动着她的心弦。
不是不知道自己正被祟气鼓动诱惑,可这一刻的纪司遥,却放任着这份愤怒在心底无限膨胀,肆意泛滥。
就这么愤怒下去吧,只有极致的愤怒,才能成功将那份她心中盘踞着的恐惧掩盖下去。
以指结印,灵剑受其念动出鞘,化作九道利刃群起而攻,无数剑意横扫纵劈,势头强尽,却无任何章法可言。
蛾皇越发张狂,夸张笑容透着扭曲,他张嘴道出一语男音,是与其音调万分割裂的淡雅音色,“小姑娘,你以为这种攻击能伤到我?”紫衣袍袖轻轻卷起,道法劲风随势祭出,将女人剑意悉数化解,“差太远了,你和清月差太远了……”
蛾皇所发出的每一个字的音调都透着狂妄与自大,他自高处俯瞰脚下紫衫女子,肆意享受着这份高高在上的快感,穆北言却没给他超过半刻的安逸,磅礴剑意如浪似海,气势汹涌如虹,夹带着炽焰烈火的炙热灼息,同时又隐藏着凛冬过境般的彻骨冰寒,即便它能够以法印承接挡下他的剑意,也难以阻止剑风浪潮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穆北言出招迅猛,招招为杀,数十近百招式不过半刻,根本不给蛾皇丝毫反攻的机会,裂空剑意散去之时,银白剑刃已然架在了蛾皇脸上。
“这张脸,”穆北言一手握紧剑柄,另一手猛推剑身,银锋剑刃便被他卡入蛾皇齿缝,漆黑鹰眸盯着眼前俊秀面容,猛然化作一片赤海汪洋,“你不配……”
左臂施力横扫抽剑,妖血飞溅三尺有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蛾皇嘴角被穆北言割裂至双耳耳根,它吃痛嚎啕,声音复归那般非男非女的音色,倾泻奔涌的血水将他下巴脖子乃至上半个身子染成黑红,它难以置信的盯向执剑之人,“不可能……不可能……你……太华山派……赤阳峰……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收下你这个徒弟……你是……”
“魔”字尚未出口,穆北言已经用右手捏住它的面门,炽焰灵气在他掌间蒸腾,任凭蛾皇如何挣扎,都无法从他手中逃离,但听“噗”的一声闷响,浓稠血液在空中喷出长弧一道,蛾皇人躯瞬间膨胀爆裂,化成了一股浓密黑烟。
眼见黑烟在蛾穴上空奔走逃窜,愤怒与恐惧随即在纪司遥心底交织成一张紧密蛛网,箍得她喘不过气来,破魔铃铃音骤然大作,万魔嘶吼之声进而响彻洞窟。
蛾皇妖魂感受到她心境上的变化,狂音厉笑再次回荡上空,与破魔铃嘶吼两相呼应,穆北言一怔,下意识朝着纪司遥闪现过去,然而待他赶至女人身旁,一切已经晚了,黑烟遁循着愤怒狂潮,直接撞进了女人心口。
纪司遥只觉胸中血气一滞,神识便被另一股意念拖进了一片血光漫天的识海当中。
耳边充斥着愤怒的狂吼,眼前浮现着的则是十丈结界之中,修士举剑自相残杀的血腥场面,她感到胸间洋溢着一股近乎于满足的快意,究其来源,便是那被鲜血喷染成鲜红的结界壁垒,修士们阴暗扭曲的疯狂面容,以及那具披着淡紫仙袍的沁血白骨。
非男非女之声再起,胸间震荡,仿若是她在问他:“清月……后悔吗?愤怒吗?你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最终换来的却只有背叛与掠夺,悔恨吧……懊恼吧……清月……只要把你的身体和魂魄奉献给我,我就可以替你将整个正道屠戮干净。”
沁血白骨躺倒在血尸丛中,清月血肉被剜,早已无法开口言语,他的双瞳却始终清亮无比,宛若晴空高月,无人能够沾染玷污。
便是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面对正道门生众叛亲离,面对蛾皇魔音挑拨蛊惑,清月依然坚守信念,不受妖物邪念侵扰半分。
画面骤转,黑烟猛的扑向沁血白骨,将其包裹其中,生剥人魂之痛犹如锯割剥皮,纪司遥心底又一次被强烈的渴望与贪婪占据,她是那么的渴望听到清月因痛呼救,极度贪婪的等待着清月的恐惧与恨意。
可直至她将他的魂魄吞噬殆尽,她的渴望与贪婪都没能得到哪怕片刻的满足,无法填满的欲望膨胀再膨胀,最终转化为了无尽的迷惘与空洞,如同煎熬一般,困扰了她一个又一个的五十年。
“纪司遥,恐惧吗?愤怒吗?”非男非女之声再度在她耳边低语,纪司遥骤然抬眼,看到的是穆北言关切的面庞,他似乎在奋力向她呼喊着什么,她却无法听到他的声音,自始至终徘徊于耳的,只有蛾皇一遍又一遍的引诱与劝导。
“纪司遥……你在怕什么……怕他吗……你不需要害怕的……只要和我融为一体……你就能够将我的力量纳为己用……你再也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愤怒……人类之间的相互背叛本就是最为寻常的事,人是如此,正道亦之……我可以为你杀了所有心怀背叛之人,也可以代你屠尽那些所谓的仙门正道,只要你肯接纳我,顺从我……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替你完成……”
“眼前这个人……你恨他吧?你恨他限制你,约制你,恨他罔顾你的性命,恨他不将任何人放进眼里……他傲慢,他滥情,他甚至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人……你恨他,同时也惧怕他,不是吗……他是上古魔族,他的本性就是杀戮,他残暴,他嗜血,他根本不该存活于世,他该死,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杀了他……”
琥珀色的眸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染,纪司遥骤然抽剑,银光半闪,剑尖直抵身前男人左胸脏器。
穆北言吃痛闷哼,抬眸对上眼前无光的黑,没入血肉的剑刃隐隐抖动,是她的心在颤动,她在抗争,在害怕,即便身体被夺舍,即便恐惧已经弥漫至她的全身,她的神识依然在与蛾皇抗争不休。
“在怕什么?”穆北言倏尔发出一笑,他望着她泪染的双颊,想着曾经的她望向他时,眼底潜藏着的丝丝惧色,“怕我伤害你,杀了你?”有血自他嘴角溢出,他全然不顾,径自握上了她执剑的手。
“纪司遥,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在这个世上,你最不需要害怕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