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亦欲言又止,那老黄牛亦突然停下,谢怜亦立身不语,蓦地一同看向前方。
谢怜如今等花城而居的太苍山皇极观太子峰,是他曾经的修行之地。
从前枫叶染尽山林,被大火焚烧殆尽,千百年后又重生,历经业火洗礼,原有的一季枫叶四季常红。
山路皆由玉石铺就,远远望去,犹如瀑布挂前川,直耸云霄。近走,能看出山路被拓宽了几次,平坦而开阔。
今时眼前的山路,清风徐来,漫天翻飞的花红落入白玉路,瞬息幽绿,生为红,死为绿。身临其境,好似步入无间黄泉路,又好似踏上有间奈何桥,无间似有间。阴暗中泛着一股光明之气。
谢怜手腕上的若邪,平静如常,看来没有什么杀气,他一贯出门不看日子,面上不惊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嘴里无意道:“今天应该不是七月半吧?”
那老者睁眼道:“正是。”
谢怜见惯不怪,刚想放出若邪护住两人一畜。啊不!三人一畜,他握紧脖上的指环,心想。
那老者波澜不惊,拍了一下老黄牛的头,继续前行。
似情似景,谢怜不由回想起八百年后捡到花城的那一夜,也是正好赶上中元节,还记得那时他想保护花城来着,还说了句:“别乱走。今天撞邪了。若是走岔了路,就回不来了。”没成想,那一夜反倒是花城赶来护他,不禁笑出声。要是从前,自己遇到这绿绿幽幽的场景,少不得要大惊小怪一下,如今再见,只觉亲切而又思念,倒是觉得刚刚想唤醒若邪的举动有些多余,更是把请教一事忘至九霄。
月光清清冷冷,晚风吹过来,牛铃摇晃,时而响叮当,漫山开遍这业火红花。三人一畜就这么一路无言下山。
行至红绿白山路的尽头,竟是三道如镜之门,亦是一红一白一绿。白色那道门便是脚下这条白玉路的尽头,似不通,走近了看,是静止的,谢怜心想,大概是为了跟这红白绿山路相配凑了个数吧。红色那道门和绿色那道门隐隐有光,似通,只不过,红色门和绿色门颜色并不固定,红者可以绿,绿者可以红,不时转换,也无谓哪边门是哪边门。
那老者竟是毫不犹豫,选都没选,径直走入他眼前的那道门,谢怜看得清,老者通过之际,那原本的绿色门变换成了红色门。
谢怜看着自己眼前的白色门,两旁红绿门不时变换,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运气”,也选都没选,跟着那老者后走入。谢怜没看到,他通过之际,那原本的绿色门亦变换成了红色门。
眨眼间,老者消失不见,谢怜面前一片金灿。
红墙金瓦一面墙,金丝青铜一扇窗。
富贵典雅之派,不失古朴沉静。虽满面红墙,但谢怜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黄澄灿灿。
左墙角一棵花树,跟自己在门口种的花树一样,花似透非明,叶为枫红,夜晚花开,月光透过花洒在叶上,一片业火遇花红之景,白天花合,阳光反射出一片似银非白寒江雪。
一张粉红底三竖排赤褐色字立挂布悬于花树后:一切皆是恰好的安排;Had T Hpen Sner Or Later;随缘随便随意。右墙上方一行凸字:1111,发着金黄色的光。谢怜自言自语道:“这是店名么?算命的?”
“是!不算是!”一黄衫绿裙女子开门应道。
芳心给花树浇完祝福,順手整理桌面,衣袖扯到塔罗牌,掉出来三张:命运之轮、教皇、圣杯一。
芳心心想,天官赐福,要我收着?哇塞今天什么好日子,老天突然要我收大礼?!瞄了一眼AI自动感应老黄历,七月半?!!又看了一眼叫不醒锥刺股小闹钟,刚子时!!!果然是个大好日子,转身拿起折叠桌椅往外搬,准备跟月亮宝宝sahigh hi~
听到门外有人嘀咕:“这是店名么?算命的?”
推门随口应道:“是!”答前一个问,“不算是!”答后一个问。放下一个椅子,抬眼,一个白袍后背斗笠之人盯着招牌发呆,似好奇似无意。
“店名有什么含义么?”
“机缘巧合的意思。”
“这里是算命的么?”
“不算是,是占卜。算命属’命‘类,占卜属’卜‘类。把人生记录成一本的话,一个是大纲,一个是章节。”鉴于很多人不明白两者的区别,芳心习惯性解释了一下。
转身欲回屋,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转身回来,道:“谢怜?”心想,原来今日天机是让我收个神作礼物啊,今天这日子,摇头轻笑,果然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啊!
见那人一脸诧异:“你知道我?”
摆好一桌两椅,芳心随意歪坐在了近门的那椅上,道:“白衣,斗笠,一副仙飘飘惨兮兮的样子,不是谢怜还能是谁。”随手指了花树下的另一张椅,喊道:“过来坐啊。”
那人愣了一下,也不拘束,拿下斗笠便也跟着歪坐在了对面。
坐下的那刻,芳心感觉他后面的那颗花树,刹那流光溢彩更鲜更红了,如果那花树是一只病怏怏睡不安心的猫,那只猫此刻应该是突然被什么惊醒,遂即元气满满咕噜咕噜了起来。
芳心看着有趣,指着花树对谢怜说道:“哇!这颗花树应该很喜欢你,它好像在跟你打招呼诶。”
谢怜正坐花树下,满目花红,仿佛置身一个巨大而温暖的怀抱之中。其实从他出现那刻,他便注意到这花树瞬间流光飞舞,现下靠近了,浑身暖洋洋的,尤其心口。抬头看着花树,月光透过缝隙洒下,更映得那花树潋滟灼红,似是散枝开叶拥他,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无风,那花树突然簌簌抖下一片花红,碰了一下谢怜唇,往左边歪了歪,撞了一下谢怜心口,落入谢怜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