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帝国帝都星上这场盛大的宴会最终在夜晚十一点时结束。
宴会末尾,云寻岚陪云寻光喝了一小杯柏叶酒。
再之后,云寻光就让倪春和近卫们一起先送云寻岚回北皇宫。
虞沉作为对云寻岚信息素威压适应程度最好的近卫,毫无疑问被选为了能和云寻岚共乘一辆车的幸运儿,在傅炎熙梅开四度又嫉又妒的目光中上车,又在云寻岚的指令下坐到他身旁。
两人又一次如此接近。
近到虞沉能嗅到云寻岚呼吸间呵出的,淡淡的柏叶味酒气。
可实际上,虞沉每天都在抗威压强化训练中,如临咫尺般周而复始、循环不息地感受模拟青年信息素而产生的威压,并抵抗它带来的强大压制力。
一次又一次……
一遍又一遍……
仿佛他从未和云寻岚保持过足够远的距离。
他能从容面对每次威压强化训练,却在真实坐在云寻岚身侧的此时、在没有受到信息素威压压制的此刻,感到了些许局促。
明明前两次近距离见面时,他都没有过这种情绪。
虞沉认为这可能是车内空间和北皇宫寝宫旷阔的客厅相比过于狭小的缘故。
结果虞沉没有想到,云寻岚居然还能把这本就逼仄的空间压缩得更加拥挤——他把车后座和前座的挡板升上去了。接着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虞沉。”
云寻岚的音色并不清越,而是一种富有磁性的微哑,语速又轻又慢,很像人陷在情欲里的低缓喘息,所以当他不加任何身份后缀,仅仅是呼唤自己的名字时,虞沉有种云寻岚是在床上与他说话的错觉。
他猜想云寻岚或许是喝醉了,才会这样叫他。
虞沉目不斜视,盯着眼前隔绝了洛蒂和倪春身影的挡板,回答他:“殿下?”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不用叫我‘殿下’,就像我不会叫你‘虞沉少校’一样。”云寻岚却告诉虞沉,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闻溪会叫我‘云寻岚’,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第三次了。
虞沉心想,裴行庭和他都笃信云寻岚选中自己的缘由是那满分的《战争心理学》成绩,可迄今云寻岚已经单独见他三次了,却从没提及过一次补课的事。
云寻岚每回见他,都只是和他说些似云山雾罩,不着边际,使人难以理解的话。
虞沉有很多问题想问云寻岚:比如为什么你在给机甲取名时,要看向我,你看的是我吗?
又比如简闻溪能叫你“云寻岚”,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也能叫你“云寻岚”?难道你把挡板升上去,就是为了制造一个只有我们两个存在的空间,然后叫我一声“虞沉”,再让我叫你的名字吗?
然而这些问题,虞沉都不能问。
他的身份不合适。
他也不应该拒绝云寻岚的要求,即使他们连名带姓的称呼彼此这一行为同样不合适。
因为他自己都已经干了太多不合适的事。
譬如他成为云寻岚的近卫,是为了通过云寻岚接触到3s机甲,可在刚刚在3s机甲投影面前,他的目光毫不犹豫选择追随了云寻岚的背影。
于是虞沉回答:“好。”
但他没有喊出“云寻岚”这三个字。
谁知这简短的一个“好”字,却像记载了读心术的速成秘籍,在声音传入银发alpha耳中的同时,也将秘籍给予他。
所以云寻岚读懂了那沉默的心声,轻轻笑着开始给虞沉解释他疑惑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在给机甲取名时,要看向我,你看的是我吗?
“虞沉,不好意思,我为机甲取名时,用了你名字里的‘沉’字。”
虞沉闻言霎时侧首看向身畔的青年,继而对上一双同样在注视他的金瞳。
那是一双睑裂细长,内勾外翘的漂亮凤眼,眼尾上方的双眼皮褶子里还藏有一粒血色的小痣,在长睫开合间总蕴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致神韵。
此时,这双眼中仅有自己的倒影,仿佛他就是云寻岚目光沉落的锚点,望向他的每道目光分分秒秒都在诉说:是的,我就是在看你。
然而虞沉真正听到的又是一句道歉。
“抱歉。”
银发alpha再次向他致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使用了你名字中的另一个字,你会介意吗?”
那双凝视着他的眼瞳,虹膜内呈放射状排列的金色犹如恒星辐射出的高能光粒,纯粹而热烈。
虞沉回望青年那张被造物主偏爱的脸庞,像深冬里禹禹独行的人贪恋阳光恩赐的温暖般,一时无法移开视线:“不会,‘沉’这个字并非我的专属,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能使用。”
银发alpha浅浅笑了起来:“是啊,不是你的专属,但我在为机甲起名时,只想到了你。”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云寻岚说:“你像是黑夜里沉落的最后一颗流星,告诉我黎明已近。”
今夜过后,整个银河系都将知道银河帝国三皇子的3s机甲叫做“见星沉”,却无人知晓机甲名字里的“沉”字,来源于他名字的另一半。
——除了他们彼此。
虞沉平稳的呼吸和心跳还来不及为这句语义晦涩难辨的话失序乱套,就听见青年又开口道:“虞沉,我能问问你名字里的‘沉’字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