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禾回了清风居,脑子里还乱着。
阴云蔽月,空气又湿又重,冷凄凄的灯笼在院墙一角被风撞得来回扭动。夜雨绫罗,寂寂天穹独余一丝苦涩。
她熄了灯,独自倚在桌边,反复摩挲着那只香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头风雨又大作起来,隐隐约约间,她总能听见有人在院墙之外叫她。
陈颂禾蹙眉起身,又往屋外踱了几步。凝神细听片刻,是了……的确有人在叫她!
虽然声音不大,却并未全然被瓢泼雨丝盖下。她快速抓起手边靠在柱子旁的油纸伞,又往院墙那边去了几步。
“陈将军……陈将军……陈将军!”
这声音是——莲生?
陈颂禾狐疑,这么晚了,难道是阿止出了什么事?
她心中一慌,急忙应道:“莲生?是莲生吗?!”
莲生见院内回了话,泣道:“是、是我!陈将军呜呜呜……我们侯爷不见了……”
阿止不见了?!
陈颂禾的心突突地跳,她大声喊:“咳咳你别着急,我马上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嘴上叫莲生不要着急,自己却忽然慌不择路似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处走。她急得咳嗽,一举一动在雨夜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极快地套了两件衣裳,又随手拿了把剑挂在腰间,她朝外头叫:“流觞,归桃,财福!咳咳咳……”
财福来得最快,他高大的身躯映在雨幕中,豁然让陈颂禾感到安心。她定了定神吩咐道:“你去护院叫上所有人,分头出去找承恩侯。”
承恩侯不见了?财福一怔,但很快便应下:“是!”
流觞和归桃在一旁,听了这话安慰道:“小姐,有护卫们去便好,侯爷这么大一个人,总不会丢的,你还在病中,就在府里等消息吧。”
“是呀。”归桃担忧道:“说不定侯爷只是贪玩儿,亦或是迷了路,又恰巧被这雨困在什么地方罢了。”
“不成!我不放心。”陈颂禾又披上一件蓑衣,推开两人向外头走去,脚下快得生风,转眼便不见了。
府外,莲生急得直跺脚,甫一见到陈颂禾,便泣不成声道:“将、将军,侯爷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呜呜呜你说他能去哪儿呢……”
陈颂禾一把将油纸伞塞在他手中,故作镇定道:“别急咳咳咳……侯府里的护卫都派出去找人没有?你们不是在一起吗,怎么会走丢的?”
莲生擦了一把眼泪:“都、都派出去找人了,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他吸了吸鼻涕,又道:“宴席上,侯爷说要如厕,我便在外头侯着,可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出来。正、正遇上一个打扫的小黄门,说是瞧见侯爷从后门那头出去了,恐怕要迷路。我便急急绕到后门去寻,可寻到宴席结束也没有找到侯爷,直到有人给我递了一封信,说是侯府里传来的,侯爷已先行回府了,让我不必再寻。”
“侯爷等闲是不会与我分开的,怎么会抛下我先行回去呢?呜呜呜我真是傻了……”莲生狠狠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又道:“我信以为真,便独自一人回府,可府中下人却说没见着侯爷回来,我这时才觉不对,忙叫人四处去寻,一寻便寻到了现在……”
他有些失去理智般哭叫着:“陈将军,侯爷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陈颂禾听罢,一颗心已然沉入谷底。阿止平日里是极胆小的,从不敢一个人四处乱跑,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不……不会的!
她心中烦乱,嗓子痒得难受,却努力保持着冷静:“莲生,若是今夜再找不着阿止,明日一早,你便去报官!”
莲生愣愣地点了点头,面上全是泪。
陈颂禾按下自己颤抖的手,拍了拍莲生的肩:“我们分头去找。”
雨珠子顷刻间如瀑而下,尽管陈颂禾身披蓑衣,冰冷的雨团子依然顺着蓑边淌进肌肤。她发着抖,飞速在檐间穿梭。
“阿止!阿止!咳咳咳……阿止!”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长街上暴雨的轰鸣。
大雨如注,陈颂禾心跳加快,手脚钻心得冷。控制不住地想,阿止到底在哪儿,冷不冷,害不害怕,饿不饿,想不想家?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全身的神经仿佛都崩在一根弦上,即使已经精疲力尽,她也全然不敢停下。
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陈颂禾失望地发了呆,一个不注意撞上一根檐柱,一头栽落在深巷尽头的废篓子里。
她狼狈地爬出来,重新穿好蓑衣,又纵上高处。
风中夹杂着雨星子,狂乱地砸在陈颂禾的脸上,她一刻不停地在檐间奔走,不顾倾盆大雨已将她全部打湿。
雨越下越急,雨水抽打着路面,从远处的暗云一直飞溅到近处的草木之中。她喘着粗气,失望地望着毫无人影的长街,鼻头酸涩无比。
“小姐——”身后传来财福竭力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