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关死劫渡少林 冲出里许,初秋此夜,是皓月当空,万籁俱寂,但在此刻,他的心海,却是…… (第1/2页)
冲出里许,初秋此夜,是皓月当空,万籁俱寂,但在此刻,他的心海,却是那样,与这一派令人神怡魂醉的良辰美景,格格不入,韦小宝,丝毫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不顾一切,拼命,向着少林寺的方向奔去。
“小玄子,你一定,要撑住啊!别丢下我呀!求你!!”韦小宝哭着,这样恳求道,虽然,他知道那人,已不可能听得见,此时此际,似乎,只有背上之人,那依稀可辨的呼吸声,与胸膛内,传来的几许微弱搏动,能让他,那一颗无比焦灼的心,感到一丝安慰。
如今的他,只恨自己平时,没有听双儿的话,没有好好练功,平日里,人人都说他,是一员福将,自己,也只当他们,是在打趣说笑,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可到了如今,他才终于明白,什么他妈的福将?!他明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灾星!!在他,那二十余年的人生里,不是沉迷赌色,就是玩世不恭,油嘴滑舌,虽阅人千百,八面玲珑,可真正,能够走进他心中的人,却屈指可数。
回眼望去,自己一直,视若父亲的师父,死在了郑克塽的剑下,双儿,也为了护着自己,被人打落悬崖,至今生死不明,难道现在,连小玄子,也要离自己而去了吗?
比起平日里,他的懒惰,更加令他感到悔恨的,是他始终,没有能够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三年来,他心里,何尝不想念皇上?可是,偏偏碍于一些,在现在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理由,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了自己,面对着这帮,神出鬼没的斜轿恶棍,他始终,没有能够真正,为了皇上的安危,挺身而出。
离家舍业,抛妻弃子,金蝉脱壳,借刀杀人,出的什么他妈的鬼主意?!简直愚蠢至极!!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看清这些,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直面现实,也许现在,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什么忠义两难?!什么朝堂险恶?!再难再险,他都义无反顾!只要小玄子,平安无事!!
他一直以为,人世之间,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他感到痛苦,感到恐惧,可是今天,他知道自己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他能够感受得到,对自己那样重要的一个人,生命,在无可挽回地流逝,可是,他眼看着这一切,却是那样,无能为力!就像鸟儿,飞得再高,也飞不出,那无垠的长空,鱼儿,游得再远,也游不尽,那浩瀚的大海,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令他窒息的绝望。
韦小宝,虔诚地祈祷着,祈祷着这么多年,少林寺,那些古板蠢笨的和尚,始终没有发现,这条隐蔽在蒿草丛中的幽僻小径,将它堵上,这条路,是他从前,在少林出家的时候,选来偷偷下山用的,今夜重走,一来,是因为这样,路程的确稍近,还有,就是他猜想少林众僧,接到双儿的报讯,比之平时,定会更加戒备,说不定,还会结出“罗汉阵”来,将各个要口,都围得水泄不通,自己在少林出家,已是多年之前,不知道如今,他的那些师侄孙们,还有多少,能将他认出?小玄子的伤势,可是一刻,也耽误不得啊,万一被哪个,愣头愣脑的小和尚拦下,那……
眼下,他当真不知,少林接到双儿的报讯,对此,他是该心怀安慰,还是痛觉懊悔?
他这样想着,却感到自己,真的撑不住了,不知为何,十里山路,却如天涯海角一般漫长,汗水,早将他的衣衫浸透,混着伤口处的血渍,不住地滴落,聚成片片猩红,染在周身,胸口,正像被虎狼撕咬一样,疼痛彻骨,全身的皮肉,又似,就要分崩离析一般,痛苦难当,现在的他,每向前挪动一步,都有如搬动千斤巨石一样艰难,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无法言喻的苦痛,可是,他却从未有一刻,想过放弃。
少林寺,已在眼前,他的视线,却突然模糊了,可即使是这样,韦小宝,还在倔强地支撑着,他知道,如果自己,在这里倒下,那小玄子……
“什么人?!胆敢夜闯少林?!!”
“师弟,不必跟这歹人多费唇舌,我拖住了他,快去禀告师父!!”
“滚开!!再不滚开老子宰了你!!”韦小宝没有半点好气,更无心与那僧人争辩,几个闪身,便将他绕过,那僧大惊,知自己绝非敌手,只得大叫:“来人呐!有人闯进寺来啦!!”
余音未毕,澄光,与澄通两僧,已手持长棍,率数十弟子摆开“伏魔阵”来,将韦小宝困住。
“师侄,是我!是我啊!!”韦小宝急得大喊,但却无一人,能够听清,他口中的话。
见到韦小宝,成了现下这般模样,二人皆不由大惊,“师叔?!你,你怎么……”命众弟子急忙退开,给韦小宝让开了路。
“哈。”韦小宝稍稍松了口气,容色稍显释然,因为,他已远远望见,一座素朴的禅房内,那被摇曳的烛火,映在窗上的身影……他亮起眸子,浅浅地笑了,可在这时,他才惊恐地发现,那原本,还能勉强听到的微弱声音,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消失不见,“小玄子!小玄子!!”他歇斯底里地悲吼着,泪水,犹如黄河决堤一般,奔涌而下,哭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韦小宝,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咬着牙关,再次,突然奔驰起来,向着那唯一,可能带给他希望的方向。
他用尽自己,最后一点气力,撞开了大门,泪如泉涌地恳求着:“晦聪师兄,求你!救救他!求你!!”此时的他,早已成了一个血人,连晦聪方丈,也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跟着,韦小宝,眼中突然一黑,倒了在方丈身前。
直到隔日傍晚,韦小宝,才渐渐,从昏迷中醒来,他想要直起身子,从床上翻下,却被澄观大师,按住了身体。
“哎呀,师叔,你不要乱动啊,弟子正在为你施针疗伤啊。”澄观大师娴熟地,从手边取出根根银针,细如牛毛,以极是轻柔的手法,刺入韦小宝周身各处大穴,为他导气归元,疗养伤势。
“澄观师侄,皇……黄兄弟呢?”韦小宝焦心如焚地问道,他忍着全身,剧烈的疼痛,示意澄观大师,慢慢扶他坐起身来。
澄观大师,见他一心只惦念着,他带来的那位朋友,不知是对自己,刚在鬼门关走过的一遭,浑然不知,还是不以为意,撇嘴无奈地摇了摇头,“‘神行百变’,固然精妙,可对施展之人的体力,消耗很大的,师叔,你本已身负重伤,还这样透支体力,强行运功,以致全身骨骼,经脉俱损,要不是弟子,为你及时疗伤,恐怕……师叔啊,你要记得,千万不能如此!否则,就算师祖在世,也无力回天呐!”澄观大师语重心长地说着。
韦小宝听得心中,一阵后怕,撇起嘴,耷拉着眉毛,说了声“哦”,算是敷衍答应着,心中,却是一阵不满,“你爷爷的,亏你想得出来!老子要再跑慢点儿,和小玄子岂不是要阴阳永隔了?!”
“他到底怎么样了?”韦小宝见澄观大师,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心中暗觉不妙,虚弱地握住了,澄观大师的手臂,焦急追问道。
澄观大师,叹了口气,说道:“黄施主,是被‘天龙掌’所伤,这种武功,是一神秘高手所创,易学难精,却歹毒无比,凶狠非常,中掌者,内力越是深厚,内伤,就发作得越快,发作之时,真是生不如死啊!幸好黄施主他,内功根基很浅,加上出掌之人,功力也不精纯,前夜,经过方丈师伯,澄心与澄照师弟彻夜未眠,为他运功疗伤,总算,已无性命之忧。”
“天龙掌?”韦小宝,听着澄观大师的描述,想起了那天,图伦,对商英所说过的话,还有当时,商英的惨状,似恍然大悟,眼睛里,蓦地飘过了那晚,小玄子浑身是血,倒在他身旁的一幕,不由眉头紧锁,闪起点点泪光,真是心疼死了!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那一颗死死揪着的心,才稍稍,感到了一点安慰,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方丈师兄,几位师侄救命之恩!”
澄观大师道:“师叔言重了,你我份属同门,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啊?师叔不远千里,托人为敝寺送信,避免了一场浩劫,此番功德无量,我佛慈悲,岂能见死不救?”
原来,自初夏伊始,晦聪方丈,就不断遣门下弟子,将寺中屯余的粮食,一车车送往,受灾的村县,希望能够为众多饥民,尽一点微薄之力,也亲率寺中僧侣,日日参禅诵经,祈福超度,双儿寻上少林当天,本又有数十僧众,将启程下山,晦聪方丈接到消息,当即增派了十名澄字辈老僧,随行护送,叮嘱万事小心之外,又率其余弟子,严守寺内,几百年轻弟子,涉世未深,哪见过这般阵仗?数日下来,已是草木皆兵,疲累交融,但幸而少林千年古刹,总算无恙安然。
澄观大师捋了捋胡须,又道:“前天的事,弟子总觉得十分奇怪,以黄施主的内功修为,就算被‘天龙掌’所伤,也不该发作得如此迅速,可师叔抵达之时,伤势已入脏腑,若再迟片刻……唉,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