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族营地紧靠雾山之处,一顶比其他营帐稍大、白绸也挂的更多的帐子里,不断传出阵阵咳嗽之声,和厚厚帐布也掩不住的缕缕苦涩药味。
穿着素服的下人们,端着药碗、水盆、痰盂以及干净的换洗衣物,进进出出。
带路之人,见着忙作一团的下人们,怕有冲撞,停在不远前战战兢兢往这顶帐子的方向指了指,怯懦恭敬道:“二、二公子,到了。”
“多谢。”林生落下一句客气之言,擦身越过带路之人,疾走向帐子。
这一动一静,身后被灵力拖着的林默不设防,“咚”的一声,和那带路之人硬生生狠撞了一下。
这声响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不远处的帐子。
守帐之人,听闻动静,望向林生等人,先是一怔。未及多想,也未让林生开口,立马奔向帐内汇报。
而被灵力禁言的林默此刻青筋暴起,内心狂啸:“故意的、他、林生、绝对是、故意的!!!”,再一次想把林生剁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稍晌,之前的守帐之人匆忙赶来,恭恭敬敬将林生、林默、以及厚着脸皮紧跟着的叶为鱼迎进了帐中。
帐帘掀起,苦涩药味更是浓郁,还夹杂着久病之人特有的粘腻枯败之气,着实让叶为鱼狠皱了一会儿眉头。
帐中榻上半躺半卧着一男子,墨发微散,容色苍白,瘦骨嶙峋,却也掩不住其如兰如竹,如玉如琢之姿。
此人正是溟皇族嫡长子,林珏。
林生脸色有些阴沉的看向林珏,想说什么话,嗫嚅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这么带着林默、叶为鱼当木桩子一般,静静杵着。
“咳咳咳,”一段轻咳打破了帐内的静默,林珏声音飘渺:“平安回来就好,站着不动干嘛,快过来坐。”又是一阵咳嗽,“咳咳,才四个月不见,便和大哥生分了不成。”
林生没动,脸色更加阴沉,前言不搭后语道:“你不该来的。”
不该来什么?自然是不该来雾山冒险、参与纠纷。
话未说详尽,林珏也明白了,温柔的道:“总要叫母后他们安心的。”
“那和你并不相关。”林生声音染上了些许暗哑。
察觉林生处在怒火边缘,林珏显然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借着一阵咳嗽歪头看了看,笑着岔开话题道:“怎么四个多月不见,还带回了一个姑娘?”又补充了一句调侃:“难不成,她便是你从小心心念念的未婚妻?“
未婚妻?叶为鱼挑眉,怎么没听菩提姐姐提过。
林生这未婚妻之事也是说来话长。
幼年时期,林生便极度抗拒乳母喂奶、丫鬟服侍。
等大一点儿,可以自主行动后,就更是洁身自好,一屋子都换成了婆子小厮,近身之人包括狗也必须性别为男。
林珏、林默乃至各个勋贵子孙身边到处可见莺莺燕燕,林生这般做法,实在是惹眼。
于是不免有人好奇相问,林生通常都是笑答:“为未婚妻守洁。“
丁大点儿的人儿有个鬼的未婚妻,再说了溟皇的儿子,就算是庶子,他的未婚妻也要宗族会审,玉牒有名,大张旗鼓,天下皆知的。
所以,林生少时所言自然是无人信。
可转折就发生在林生八百岁的成人礼上。
溟族传统,历代皇子的成人礼都会大摆宴席,宴请宗室、勋贵以及各个王公贵族里的妙龄女子们。
这些女子们不仅要花容月貌,修为天赋顶尖儿,还必须打扮精致坐落于离成人礼主角最近的位置上。
不用说也知道,她们便是精挑细选出来,供皇子再次挑选的联姻对象们。
凝水成冰以血脉传播,为了延续荣耀,稳固权利,勋贵们铆足劲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这皇子成人礼。
自然而然,皇子们的成人礼,也从庆祝“成人”便成了选妃宴。
林生和林珏同年同月同日生,成人礼宴席自然也赶在了一块儿。
由于林珏是嫡长子,又是办给两个皇子的,那成人礼阵仗是空前绝后,能有多大就有多大。
被王公勋贵们送来的女子也是史无前例的多,挨挨挤挤的坐在殿中,期待着被哪一位皇子选中,为家族荣耀添砖加瓦。
溟族皇室是五族内唯一保持一夫多妻制的,再加上此次成人礼有两位皇子,被选中的几率也将比以往成倍增加,于是各个送女儿过来的王公贵族们也是摩拳擦掌,静待佳音。
然而,满怀期待中,姑娘和王公贵族们在殿中是左等右等,成人礼的两位主角却迟迟没有现身。
端坐于殿上的溟族皇后在遣了几次下人问询依旧鸟无音讯后,终于是坐不住了,阴着脸亲自去往两位皇子的宫殿。
众人走也不是,留又不甘心,于是两害相权利益为上,纷纷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林生生母没得早,所以两位皇子都为皇后教导,再加上一同出生、一起长大,又未到出宫自立府邸的年纪,也就顺理成章的住在一块儿。
甫一进殿门,便见着两位本该盛装出席成人礼的皇子们,常服静坐于金丝楠木的棋桌两端,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悠闲的下着棋。之前被皇后遣来的下人们,被灵力束缚在桌边,正瑟瑟发着抖。
溟族皇后杀人的心都有了,厉声斥喝道:“好好的宫宴不去,在这里下棋,皇儿们是想造反吗?”
众人胆战心惊,这造反的帽子扣下来,事情可就大发了,看来皇后着实被气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