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目光跟着嗅觉的勾引,薇薇安暂时将注意力,放到身前香味独特的食物上——是素餐,色泽也是不足鲜艳。
薇薇安却发觉,这所谓“八宝粥”不知为什么,总让她更加食指大动,富有食欲,以至于去降低了,她对另一道含有自己最喜欢的肉食——“牛肉”的卷饼。
异常就来自这气味,以及搅拌起来后,带给她的视觉与心理的感受:
不是富有冲击性的,而是温良的,滋润的,有沉甸甸厚度的如大地般,自然且原始,来自土壤中诞生的生命,上天的馈赠的本味。
浩大熟悉,却并不要将人颠覆,而是缓缓相拥。苍穹放养着飞翼,大海盛放着虹鳞。
没有毛茹饮血、侵略与沉沦的欲望,亦不是清新脱于浑浊,洗涤味觉如滑过冰川上的流水的净洁感。
而是介于两者之间,不声不响,默默地,笨拙又真诚的关怀,是让每日对刺激的追求,不复蠢蠢欲动的日久生情,是时刻相伴左右,不曾发觉,但早已无法背离的习惯,浸透血肉,慢慢融化入骨髓的温水煮青蛙。
烟火与归宿,抚平苦难与倦怠,真正填补心中空虚的良补。
搅拌起来,稠柔若脂,热气蒸腾,暗红之色仿佛是待归入体,被遗忘了的尚还温热的血液。是必定要回到跳动的心脏的掌管下的外来者,顺而天然。
轻吹入口,粥液覆于完舌,味道不足强烈,只是毫毫寸寸皆面面俱到。
而才有实感,刚刚粉墨登场、口感不一的谷物,方露彩面,便一抿即化溶于粥水,但在最后一刻展现出的丝丝的甜,与进一步迸发的香,始然于舌尖流淌。
吞下,犹然回味悠长,身体内温热的反馈,让人只觉生命在优雅地舞蹈。
美味?不,是胜于味觉上的感受,勾起过往的饮食记忆中的愉悦与满足的“美好”,是一种对粮食的感动。
“粥”是一种富有潜力的食物,可以将平日里,作陪的,不显眼的粮食,化为了饭桌上的主角。
而八宝粥,让“舞台”上,尽让平日里隐藏了自己魅力的“五谷杂粮”,彻底担当了吸引观众目光的核心。
薇薇安吃完第一口,但并没有急着去吃第二口,而是开始了细细的品味,让变化的甘甜与身体上的反应,能一齐从头至尾地感受。
能让人慢下来,去感受的食物,薇薇安没想到“八宝粥”是一道甜食,但不甜的过分,更多的味道来自其中材料本身,与之前所有的粥都不一样。
虽然许衡做的粥都不可谓不好吃,但对于她而言,总是少了足够的刺激感受,可今天这道她从未设想过,没有见过,能融合整个大陆各方代表性口粮的“粥”,能让她有想去品红酒一般,去品的欲望。
嘴里藕断丝连,远比之前那些粥都要“粘人”的汁水,湿润了口腔,而被碾碎的颗粒,又能覆在舌头上带来粉感,与红酒入口后,有趣的酸与涩上结构的平衡,很类似。
再次,被许衡的厨艺,所震撼。
薇薇安不禁会顺着红酒的思路想下去,这“八宝粥”要是改变搭配,添加或删除不同的材料,会不会也能展现出更多变体?
原来,粥是这么有意思的食物吗?
而一旁看着陷入一定思考,动了一勺,就没立刻动第二勺的薇薇安,许衡心里不禁紧张——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不好吃咩?我尝过啊,挺好吃的吧,异世界的谷物出奇的很有风味。
难道是不喜欢这样类型的东西?还是觉得我一直做粥,没什么新意?
还好也弄了牛排卷。
想着,就忍不住问道:“薇薇安,怎么样?是不是味道有点淡了?不喜欢的话,尝尝那个黄黄的。”
“不。”薇薇安轻轻摇头,欣赏又怜爱地看向自己敏感的小猫,说道,“小衡,你做的粥很好喝,好喝到虽然有这么多,我还是想慢下来细细去品尝,好了,不用在意我,吃吧,你的厨艺是绝对顶尖的,要有自信。”
“薇薇安,谢谢你的夸赞,喜欢就好,还有那个鸡蛋饼,佐粥很好。”许衡放心下来,便自觉不应该再打扰薇薇安用餐,开始动起自己的勺子。
为什么不问安陵晴,从许衡的感知来看,她都吃嗨了,很高兴,刚刚趁着他注意薇薇安的时候,已经开始动锅里的公勺舀第二碗了。
也是最先夹鸡蛋饼的,一如既往的吃相豪放,刚舀了一勺自己的成果,不是试味,而是好好品尝的许衡,瞟了一眼安陵晴——厨师还是很喜欢欣赏客人热爱自己食物的样子的。
见得安陵晴吃的嘴旁边边角角的都是,就莫名觉得无奈地有些好笑,虽然她是半神吧,可以用斗气什么的清理干净,但许衡还是提醒道:“晴,可以慢一点,这次做的很多。”
“嗯,好,只是经过衡手的东西,都变得太好吃了。”安陵晴舀好新的一碗粥,许衡一看过跟她说话,立刻催动斗气把脸上捯饬干净,然后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你喜欢就好。”许衡点头,笑了一下,就全心投入到饮食中去了。
懂烹饪,更要认真地吃饭,边吃还能边思考哪里需要改进,只是许衡今天早上不止要如往常一般,专注在吃的东西上。
还有稍后要对两个大老板说出自己盘算的事情,想着该怎么炼词捻句,边想边吃,自然而然的,动作就缓慢下来了。
不过身体照着习惯,捧着碗舀着吃,还是一种认真吃饭的姿态。
于是,许衡丝毫没注意到,左右两边开始在他身上游离起来的目光。
他早上完完全全忘了,自己昨天晚上,给自己立过的“吃饭快”的人设,被缓缓品“粥”,能分出心来的薇薇安给观察到了。
好啊,小猫学会骗人了,不过吃饭吃的那么可爱,也是善意的谎言,就算了吧。
薇薇安微微翘着脚,端起粥,优雅地靠着椅子,实际是借着错位,去端详两手肘撑在桌上,挺直着腰板在吃着粥的许衡。
从侧方的角度看,许衡被管家服勒出的腰线很明显,他吃饭正襟危坐的,让人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