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旌怼人的风格一贯比较迂回,主打一个骂了人,还得让对方思考片刻才能意识到这一点,并且越想越觉得狠毒——总而言之,是一种后劲十足又彬彬有礼的骂人方式。
但他这次对卫陵洲说的话,却一点也不违心。
但凡这家伙没有放出精神力招摇过市,他绝对不会把咸鱼修理店的苦主“小周
和卫陵洲联系在一起——差别简直太大了啊!
他当时肯和小周谈一些奇怪的深夜话题,也是想着双方往后再也不会有交集,就当彼此听了个故事,一拍两散就好。谁想得到对方不仅和他在同一个地方摆烂,还就是故事里的另一名主人公啊!
那些说不清的愧疚与情愫,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说给了他最不想要告知的人。
但尴尬是短暂的,半支烟的功夫后,宋连旌就做出了决定,暂时先发制人。
“看不出来卫上将这么有童心,跑到边缘星来摆家家酒。怎么,要我再陪你玩会儿吗?
他实在想不明白,医学研究院那些人好不容易被解决干净,卫陵洲是哪里想不开,要来边缘星锦衣夜行,还当起了修理师。
“不必了,比不上元帅阁下爱岗敬业。
卫陵洲只在被他叫破身份时愣了一瞬,随后便摘下了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具。属于他本人的面容上,寻常玩世不恭般的表情消失不见,他声音中甚至透着恼火。
“都病这个样子了还要使用精神力,你不想多活,你的医生还想过几天清闲日子。
宋连旌:“哦,异种贴脸了,我不动手,等着天上掉陨石砸死他们吗?
“明明有别的解决办法,你只是觉得不够有效!
几句话的功夫,硝烟味立刻在小巷中弥漫开来。
南岸随处可见的阴云飘过来,挡住了原先的日光,巷子里光影变幻,最终只剩宋连旌指尖夹着的香烟上,有一点火星明灭。
“有效
。从决定摆烂开始,宋连旌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咸鱼不需要效率,只需要正确地消磨时光。
但他得承认,卫陵洲说得对。
暗网分部不是非得毁在他手里不可。那些契约了异种的人类对精神力的感知并不强,哪怕自己现在是这种状态,也能在不让他们察觉的情况下让外界知晓,接下来只需要周旋,拖到有人前来。他甚至可以不必赌那一把,跟着西格玛去暗网分部。
只是别人未必能把事情做得干净,放异种在自己眼皮下逃命他忍受不了。
于是种种可能性都烟消云散,他看似有很多选择,最后会走
的还是同一条路。
“对,我就是这样想,”宋连旌坦然承认,“狂妄、偏执、傲慢,随你怎么说。倒是你,一百年不见,喜欢锦衣夜行了。可真是出乎意料。”
他醒来后没有关注过联邦一百年间的发展,但大事总归知道一些。卫陵洲好不容易把该杀的人都杀了,帝国研究院都握在他手中了,到底跑来边缘星干什么。
“我一厢情愿,不劳元帅阁下费心,”卫陵洲说。
具体是为什么一厢情愿,宋连旌听懂了,只是不想接。
就像卫陵洲来时还在假装,他也纠结过自己是否一定要揭穿这层身份。
他清楚,一旦双方身份明牌,不管是深夜重逢时的怅然男子,还是咸鱼修理店的殷勤小周都不会再出现。
细细想来,在王城逃难的那几个月,竟然是他们相处最和谐的日子。
经此一事,宋连旌一度以为他们的关系从“相看两厌”中升华了一点,也能称得上是共患难的朋友。于是他一出中央星,刚联系上反抗军中的友人,就托他们帮自己找一套好的手术刀——他和卫陵洲在那栋废弃公寓里曾经说好,等出了王城,一定补给他一套好的刀具。
宋连旌没有食言,他刚和希瑟他们相见,便急着拿到了东西。可刚去找卫陵洲,就发现这人已经把沈星星托付给护士长,自己不辞而别。
临走前,这人还给沈星星勘误:“我们没有关系。”
宋连旌给气笑了,抬手把那套没拆封的手术刀扔进了垃圾桶。
这么不想扯上关系,他就不添麻烦了。
从那之后,宋连旌回反抗军指挥战役,一路连胜,他在王城时所说的“带着自己的军队踏平浮空岛”越来越接近现实。
只是偶然的一次听说反抗军里来了个医生,长得帅,水平极高,就是嘴欠。这点小小的瑕疵在医生短缺的前线根本不算什么,卫陵洲很快就成了炙手可热的医疗新星。
而他们两个之间的温度降到冰点,比初见时还要不善,在走廊里迎面撞上都要避开。
哪怕交集不多,这两个人很不对付的事情也很快便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