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旌到场后,等着开课的人群三三两两落座。
南岸的基础设施本来就贫瘠,这一片原本还在建设中,不像正常的课堂或演讲厅那样有供人休息的舒服座位。
大多数听众都是席地而坐,幸运的能抢占视野更开阔的高处。没那么幸运,又心思活泛的人则找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位置,场面看起来十分混乱,但秩序竟然维持得很好,没有一点吵闹与争抢。
联邦成立到现在以来,很少有这么朴素,又这么热闹的课堂了。
到这里的人数比他们一开始预计的多,星网上的直播更是早就已经爆满。好在宋连旌做了预案,以陪王数一打了一晚上游戏为报酬,请他对直播页面进行了维护,才不至于出现卡顿。
尽管如此,等到了时间,宋连旌开始讲起机甲基础时,直播间的人数还是到达了一个远超他们所料的数字,刚一开播,便有密密麻麻的弹幕飞过,没有留下一秒空闲。
比起为了学一门手艺,维持温饱的南岸人,直播间门槛低,观众更多的只是慕名而来,其中也有最近因为咸鱼修理店大出风头而心生不满的友商。
比如光谱科技就有人混在其中,熟练掌握了带节奏的多种方法。
[机甲这么难学的东西,他真想用直播给人讲会?学徒制存在这么多年是有意义的!这家伙被捧得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
[我看他居心叵测,今天还免费开课,明天就该收费了。不管是开源还是上课,都只是给咸鱼修理店造势而已,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
[只有一心想着走捷径的人,才会来上这种不入流的课。]
他们顶着权威修理师的名头出来,刚发出言论时,还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随着宋连旌往下讲,质疑的声音就渐渐消失了,直到一个小时过去,宋连旌开始休息时,弹幕上的讨论才重新活跃起来。
[我完全没有机械背景的一个人,好像懂了!谢谢宋老师,谢谢脑子,接下来靠你了,我的手。]
[好神奇,明明是在听基础,我竟然突然想明白了修理实操上的一个难点。]
[楼上的,我懂你!我现在也是学徒,你说的是不是……]
直播间的氛围变得十分积极,许多学徒们开始在线上交流心得。
一开始发出质疑的业界权威倒是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因为脸被打得太疼不好意思见人,还是悄悄在光脑前面记笔记。
[什么,你们都在好好听讲吗,只有我一个人在盯着宋老师看?]
一条
弹幕弱弱飘过,得到无数点赞。
哪怕直播的重点并不在宋连旌身上,但他好像天生就有吸引别人目光的魔力,简单的举手投足都能叫人移不开眼。
只有一点十分令人遗憾。
宋老师,你为什么要遮着脸啊——
就这么见外吗,不能让我们看一眼吗!
宋连旌并没有关注弹幕上的内容。
反正他每天就讲两个小时,算不上太累,唯一需要注意的其实是戴上面具,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最近来联系乔治亚的除了投资商外,还有些联邦的人。
宋连旌对咸鱼修理店的项目撒手不管,只有一点要求,不和联邦派来的人接触。他要求得很生硬,本来以为需要一些解释,巧得是店长似乎和他有一样的想法,坚决回绝了联邦官方的合作请求。
他躺回自己特意搬来的躺椅上,自然地从卫陵洲手中接过解渴的饮料,忽然听见对方说:“我有些事要离开一下,几个小时后能回来。”
宋连旌觉得有点奇怪。
有事就走呗,非要特意说一声,他又扣不了卫陵洲的工资。
见他没反应,卫陵洲抿了下唇,提醒道:“我拖久一点,就来不及准备晚饭了。”
这话说得就更没头没尾了,宋连旌想,他又不是没长腿,不至于离了一个人就饿死。况且他现在和各种小吃摊主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一件美事。
他下意识打算这么开口,抬起头时,却和卫陵洲目光相对,隐约从对方的神情中察觉了一些委屈。
宋连旌:“……”不是,我又怎么你了?
他想了想,试探道:“你快去快回?”
卫陵洲这才心满意足了,慢吞吞离开。
宋连旌:“……”
什么人啊这是。
毕竟王数一只是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小周就不知道晃悠到什么地方去当街溜子了。
这人每次出门前都得报备一下吗?那店长和小乔不是得被烦死?
宋连旌光是想想都替他们头疼。
他在躺椅上晃悠着,看着头顶难得晴朗的天空发呆,总感觉这一幕似乎也曾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占有一席之地。
具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好在眼下的生活安逸平稳,也算得偿所愿。
他想起
岁岁最近掉毛,应该给它在猫饭里加一点保健品,想起自己月前养的绿萝到现在还活着,枝桠已经伸出很长,可以栽在新的花瓶里。
要是能持续下去,持续得再长久一些……
休息得差不多了,宋连旌从躺椅上起身,继续去讲下半程的课。
他在人群里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跟着他们一起去海岛的南岸汉子们,隔壁煎饼铺、具店老板一家,甚至还有特别能脑补的马尔科那几个小青年,恍然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他在台上振臂高呼,台下千千万万人跟着应和,声浪传遍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