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
晨曦出现,杜宅中,就传来杨暄的哭嚎声。
“义父!不要,不要!我不要读啊!”杨暄抱着王衡的身子,涕泪横流。
“夫师者,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循循善诱。”杜有邻不知上哪找了把羽扇,在胸前一扇一扇的,“汝虽蠢笨,但亦是可塑之才,三天之内,若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劝学》,老夫便收汝为徒。”
“暄儿,《劝学》不过几千言,有什么难的。”王衡奸笑着安慰道,“你不是说,想考进士吗?这儒学大家的名篇,可是必修啊!”
“呜呜,进士不就是随便写首诗吗?”杨暄道。
“荒唐!”杜有邻举起扇子,作势一敲饼脸小子的脑袋,“天宝二年,奸……右相的走……门下,御史中丞张倚。为了让儿子张奭当进士,便贿赂礼部侍郎苗晋卿,让其点张奭为状元,可这张奭竟是只字不会,乃至于圣人亲自殿试之时,竟交白卷,从此被讥笑为曳白。而张倚、苗晋卿等人,也因此,被远贬外郡!竖子可是想让汝父,步这张、苗的后尘?”
王衡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暄儿,别怪世伯严厉,皆因这殷鉴未远,万不可重蹈覆辙啊。”
“呜呜,暄儿这就去背!”杨暄真的抱起,坐在一旁背去了。
杜有邻坐回躺椅上,重重一“咳”,而后才道:“十郎,听若荀说,你也志在青云?”
王衡不假思索道:“当然,大丈夫生于世,当有青云之志。岂能碌碌无为?”
杜有邻终于在王衡面前,找回了长辈的感觉,心中好不快意,于是也不顾风寒未除,一本正经道:“那十郎可知道,在国朝为官,路该如何走?”
王衡见竟是教他入仕之路,大喜,忙深深一揖:“还请伯父赐教。”
“就以名相张公献为例吧。”
杜有邻口中的张公,便是开元朝的最后一位名相张九龄。
“在国朝,想要青云直上,首先得考进士,其难度,仅次于当年的秀才科。因此,只要你高中进士,便没有人敢说,你是沽名钓誉之辈。”杜有邻一摇羽扇,“登第后,还要经过吏部的铨选,铨选上了,方可授官,若是不幸落榜,便要再等三年。唉,老夫就是在这铨选中,蹉跎半生啊。”
王衡仔细观察着杜有邻的表情,似是明白了,杜二娘对杜家有多重要——若非杜二娘被太子看中,只怕杜有邻这赞善大夫,也当不成。
“若是成功授官,上上之策,就是当校郎。别看,这官公务繁琐,又无实权,但却是在宫城里视事,时常能看见圣人!”杜有邻也并非完全不懂为官之道,“校郎期满,将再行铨选,若是评为上佳,可晋升左、右拾遗,替国策查漏补缺。这可是通往宰执的捷径!”
“原来如此!”一旁的杨暄忽然大叫道,显然,这竖子完全没心情背。
“当然,此路虽为青云之道,但能走此路者,百中无一。更多的人,会走制科。比如,那天的大理评事元载,便是通过圣人下诏临时设立的道科入仕。而张公献,也在任校郎时,登‘道侔伊吕’制科,因此升任左拾遗。这制科之妙,就在于可不经铨选。只是,这制科何时考,考什么,则不可知矣。”
王衡听到这,心中对大唐的官途,也有了个大概,那就是想走得稳重,得先高中进士,而后再考制科。如此,就能避免最催人的铨选了。
“咳,十郎可听明白了?”
“多谢伯父赐教。”王衡拱手一礼。
“此时说‘谢’,为时尚早。”杜有邻羽扇一摇,“老夫亦是进士出身,自问知道,攻读哪些,于登第有益。十郎若是想听,便先去背了《劝学》吧。”
“啊?”王衡猝不及防,竟不知如何应答。
“对对对!义父也要努力,万不可成了曳白,再害了旁人啊!”杨暄窃笑着,“义父天资聪慧,想必一天就能背下《劝学》吧?速来,与暄儿一起背,背不出,不许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