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哥转身便走,步子却有些迟缓,南芷君心中冷笑,却故作娇羞地出声问道:“公子请留步,奴家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话音刚落,南芷君却忙掩了口,小脸羞红地垂了下去。
公子哥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却并不转身,朗声笑道:“萍水相逢,姑娘何必多此一问。”
说着,公子步伐加快,身形飘忽,已经出了茶棚。公子所过之处,人潮俱哄然让开一条道路来,那些个凑得近些的贵妇少女,俱是用帕子掩鼻,一时间竟是连为那公子叫好喝彩之声也无。公子面上初时尚是带着淡淡笑容,只是听得四处的窃窃私语之后,脸色便不免泛了些铁青之色。
“什么味道呀,好臭好臭。”
“是啊,莫不是有人吃坏了肚子,污在身子上了?”
“秦姐姐此言倒有几分道理,咦?这气味怎的似是自那公子身上传来的?”
“温妹妹休得胡言,那公子衣裳洁净,气质又是出尘,怎会……咝,这倒怪了,温妹妹所言倒似是不假。”
公子面部肌肉狠狠抽搐一下,愈发不愿多留,足底发力,运起轻功,身形便如一道轻烟般消
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围观的众人见无热闹可看,议论一番之后,便也各自散去了。
眼见众人都各自散了,茶棚主人这才又回了茶棚,见南芷君仍未离去,便亲自沏了壶茶来,上前小心赔笑道:“小姐方才受了惊吓,这茶钱小姐就不必付了罢。”
南芷君朝茶棚主人脸上一瞧,心下了然,料想是这茶棚主人瞧出她身份尊贵,此刻事情已了,便怕她迁怒之下,拆了他的茶棚去。
念及此处,南芷君微微一笑,并不曾接过那壶茶,亦不多言,转身便出了茶棚。她前世也曾卑贱如草,深知底层百姓生活不易。原也想着付些茶钱,但转念一想,若是付了茶钱,却不知教那茶棚主人自觉不安呢?不如便缄默其口,走得远远的便是,也教茶棚主人安心。
那药囊已物尽其用,她便不再触碰,任它遗落在茶棚之中,茶棚主人自会处理。那药囊所用布料极其寻常,其中药材亦有辟除蛇虫鼠蚁之效,便是被有心人拾得,也不怕他多做章。
外边日头正好,南芷君沿着湖边走着,微风袭来,阵阵荷香沁人心脾,就连她心中的那丝
阴霾,也似乎被冲得淡了一些。
南芷君垂下头去,摊开手掌,手里那方帕子早已被抓得烂了。一扬手,那帕子受了风,飘得远远的。
方才那白衣公子,正是日后大元皇帝,当今六皇子殿下,慕容彦。
趁着大将军南铁矅尚未班师回朝,二房、三房便与六皇子定下计策,在她面前唱了这么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当然,这出戏只不过是个开始,之后还有第二出,第三出……直到她一颗心紧紧拴在慕容彦身上,火候才算到了。
而那时,慕容彦再亮出他六皇子的身份,怎能不叫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原也想着在药囊中再添几味气味不易褪去的药物,可又怕过犹不及,若是当真教慕容彦头一出戏便被闹得下不来台,接下来的戏慕容彦自然也不会再唱了。是以,略施小惩便已足矣。
戏,还是得唱下去的。
正望着荷花池怔怔出神,肩膀却被人轻轻一拍。南芷君敛了眸中那丝阴霾,转过身来,却见是杏雨。杏雨见了南芷君,小脸上多出丝笑来,微微气喘道:“小姐你可没见着,方才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人都往那边走
了,连荷花也不看了。”
南芷君朝杏雨所指的方向一望,原来是茶棚所在,只是此刻慕容彦已然离去,那些游人见无热闹可看,已尽皆散去了。
生怕南芷君不信,杏雨忙又解释道:“小姐,之前那边人是很多,只是……只是这会子人才少了。”
瞧杏雨紧张兮兮的模样,南芷君抿唇一笑,挽过杏雨的手来:“知道了,你不必多言,我相信你。”
杏雨微微一怔,顿觉心里暖融融的,垂了脸下去,连颈子都微微泛着红。南芷君左右望着,却不见其他婢子,又问道:“对了,那几个缠着你的婢子呢,怎的都瞧不见了?”
“方才二夫人扶二小姐回来,说是二小姐腹寒又犯了,那几个婢子便跟着二夫人和二小姐先回了府。”杏雨答着,忽地恼怒起来:“小姐,二夫人回府便回府,却只把婢子们来时乘的马车留下来了,难不成还真教小姐乘那驾马车回去?”
借着替南雨柔看病之名,一来行避嫌之实;二来,还能给南芷君出个难题,若是南芷君当真乘了婢子所乘的马车回府,此事宣扬出去,定然会遭人耻笑。
不动
声色间,便是一出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可偏偏又挑不出沈氏的半分错处来,沈氏当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南芷君稍一思量,便微笑道:“无妨,你只管教车夫回府去,换辆马车来便是了。”
杏雨又道:“可是,府中离此处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这一来一去,怕是便要半个时辰,若是二夫人再从中阻挠,这时间便又要多费上许多。更何况,日头这般毒辣,咱们却连个荫凉处也寻不得……这该,这该如何是好啊。”
南芷君挑眉笑道:“烟波湖畔醉仙楼,这醉仙楼里的糖醋鲤鱼可是一绝,本小姐便是在府里也时常听人说起。咱们主婢二人许久不曾出得府来,不如,便趁此良机好好玩耍一阵。你以为如何?”
杏雨闻言,兴高采烈地道:“还是小姐聪慧,待咱们用过饭菜,府里马车便是再晚也应当到了,只是……要小姐破费些银子了。”
南芷君皱眉,故作不悦道:“难不成,本小姐还缺这点银两不成?”
杏雨忙讨起饶来,南芷君这才回嗔作喜,遣杏雨去跟那车夫吩咐一声后,两人便亲亲热热地去了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