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以嫁入豪门自侃,但因自身家境优渥,从小没怎么吃过人生的苦,说到底,纪轻舟其实并没有将“婆家”的财富太当一回事。
直到汽车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从火车站一路开到了爱义路,开进了一座融合了法式浪漫与古典复兴风格的花园洋房群。
午后和煦的阳光笼罩着南北向的林荫大道。
随着汽车的缓缓行驶,宽阔的勒诺特尔式花园将他们徐徐包围,充满着异国风情的恢弘别墅在视野中逐渐清晰。
象牙白的墙壁,蔷薇红的屋顶,高大的半圆拱券门廊,庄重优美的浮雕石门楣……
纵使是自认见过些世面的纪轻舟,望见这样气派的私人宅邸,也不由得提起了精神。
汽车停在了正对大门的喷泉前,一下车,便有四五个佣人过来拿行李。
其中有个穿着西式条纹长裙,貌似管家的中年女士,领着两个年轻女佣,很是殷勤地向两位主人鞠躬问候。
看到纪轻舟时,笑容先是一滞,继而马上反应过来道:“这位是夫人的表甥,纪先生吧?”
纪轻舟侧头看了解夫人一眼,轻轻颔首。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南绮边把手提包递给女佣,边为他介绍道:
“我身边的管事梁妈,她是自己人,对你的事都很清楚,以后你住在这,有什么事可以找她。”
纪轻舟微微扬眉,听懂了她话里真正的意思。
梁管事同他点了下头,随即冲两位主人喜盈盈道:“元少爷回来了,正在小会客厅等你们呢!”
“元元已经到了?”沈南绮双眸瞬间变得有神,刚刚还不紧不慢地看着佣人搬行李,闻言当即提起衣裙往台阶上走。
梁管事忙紧随过去:“一个钟头前坐沈医生的车回来的,老爷接到电话还派车去码头接来着,到底没有沈医生快呢。”
沈南绮点头:“对他外甥的事,我哥向来很上心。”
“远涉重洋回来,吾弟肯定累了,怎么不叫他回房间休息?”这话是解予川问的。
“您别担心,我看元少爷除了眼睛有些不便,身体基本都已恢复了。不过……”
梁管事顿了顿,压低嗓音道:“冲喜的事情,元少爷知道了很是不同意。”
沈南绮:“老太太劝他没?”
“老太太劝好一会儿了,少爷面色似不大高兴。”
“他几时能有高兴的脸色,就这件事上,他没摔门出走算给了老太太面子了。”
几人一路说着,快步走上阶梯,打开尖拱形大门,步入了玄关门厅。
穿过对开的黑色玄关门,里面便是主馆大厅。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位于大厅北侧两端的宽阔弧形楼梯。
顺着楼梯往二楼望去,可见一个正对大门方向的弧形平台,而大厅的位置空间挑高,贯通二层,华丽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天花板悬落下来,在二楼长窗洒入的阳光中闪烁着耀目的光彩。
纪轻舟步伐从容地跟在解予川左侧,毫不掩饰地仰头张望着别墅内的布局。
一边观察着种种装潢细节,一边着重思考着一个问题。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美主义者,追求美,崇尚美,一切事物凡美的都欢喜之,丑陋的则敬而远之。
这既是身为设计师的优势,同时也是为人上的缺点。
虽不至于看见丑人就心生厌烦,他还没那么没礼貌,但对于必须密切相处之人,倘若其样貌丑陋,他的忍耐度确实会有所降低。
因此,他不得不在心里提前做好准备,等会儿见到他的合约“丈夫”,万一对方长得很是不合他的审美——可能性很低,毕竟解夫人和解大少爷样貌身材各方面都不赖,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万一解家二少爷运气很差地踩中了基因地雷,那他至少不能将排斥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令解家人生气。
一路调整着心态,纪轻舟跟着解家几人右转直行,沿着墙体釉白的尖拱形长走廊,来到了建筑的最东侧。
推开那扇同样做尖拱形状的深棕色对开木门,里面便是梁管事口中的“小会客厅”。
这会客厅格局有些特别,一半容纳于建筑内,一半凸出于建筑外。
凸出的八角形部分安装了三扇落地的法式格子窗,位于正中的是扇对开格门,可直接通向外面草木茂盛的小花园。
房间中央,在铺着地毯的柚木地板上,放着一组黑牛皮沙发。
纪轻舟进门时,便见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太太,正端正严肃地坐在沙发一角,朝位于她斜对面的黑衣青年说着什么。
屋子里除他们二人外,还有一位着米白西装、戴金边眼镜的成熟男性,以及一个穿白衣灰裤仆人装、头发剃得像和尚的男佣人。
“元元!我可怜的儿……”
沈南绮一进门便直奔那黑衣青年,方才一路过来都情绪稳定,如今还未走到跟前,眼眶已经红了。
解
予川紧跟过去,路过沙发时,同两位长辈分别点头叫了声“祖母”和“舅舅”。
纪轻舟起初一直被解予川和沈南绮遮挡着视线,直到此时走到会客厅中间,才看清那黑衣男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