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空了。
苏江北起身找酒,想要再开一瓶。
他想把自己灌醉,醉到大梦一场。
然后,收拾起所有的狼狈,离开这座城市。
或者去北方找宁红,陪在红妈的身边,尽一份孝心,真正做一次孝顺的儿子。
或者去某个小城市,混日子。
又或者回崇福镇,在一个蹩脚的巷子里开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起名叫不遇,不再相遇。
然后,在“不遇”里慢慢思念,慢慢回忆,慢慢孤独。
酒吧的木酒隔上挂了一张小丑面具,硬塑料材质,上面浮了一层灰,应该是以前万圣节搞活动时留下的。
小丑的嘴角笑弯幅度很大,很夸张,也有些扭曲。
苏江北怔然地望着面具,觉得这张面具就像以往的自己,总是用微笑来隐藏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挣扎,也总是借助假面具的遮掩,企图在黑暗与光明之间寻找到真实的自己。
如今,扯掉了所有面具,也终于找回了真实的自己,却发现真实的自己原来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
苏江北苦涩地笑了笑,摘下面具拍去浮尘,戴在脸上,从酒隔里随便抽出一瓶酒,又把靠在最里面的一把民谣吉他拎了出来,坐回刚才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气。
酒是忘忧,古人就这样称呼。
可是,大半瓶酒又没了,为什么还是忘不掉呢?
不仅忘不掉,而且还没醉。
苏江北很想醉,若在平时也应该醉了,这次偏偏连一点醉意都没有,清醒得很,所以心痛依旧,而且越来越痛。
吉他的音调不太准,应该是许久没人弹的缘故。
这把吉他是酒水妹的。
酒水妹说要练吉他,还找苏江北和马逸请教过,说以后想当一个创作型歌手,马逸是玩吉他的高手,懒得搭理酒水妹,苏江北的水平一般,但主打一个热心肠,经常指点酒水妹。
可惜,酒水妹没练几天,就开始抱怨压弦太疼,手指头都要断了,这把民谣吉他也就成了吧台里的摆件。
苏江北简单调了一下弦音,随意地拨弄起来,不是要弹什么,也没这个心情,只是想弄点声音出来。
因为酒吧里太静了,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这种死寂让他想大哭。
杂乱的琴声响过,酒吧再次陷入死寂。
苏江北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又拿起酒杯,将整杯酒灌进嘴里,混着残余在口中的烟雾吞进胃里,弥漫到全身。
随后,他将抽了一口的烟横在玻璃杯的杯沿上,重新弹了一遍刚才的那组和弦,并跟着和弦有腔无调地哼唱起来,声音嘶哑,更像是在独白。
“我的世界,面目已全非,什么爱恨喜悲,都无所谓,究竟还有什么挂念,让我不能睡,为何...觉得如此的狼狈...”
小丑面具勾画得确实挺夸张,让苏江北看起有些滑稽,也掩盖了伤感。又因为面具的遮挡,嘶哑的歌声透不出来,显得很闷,即便是独白,听起来也很压抑。
酒冷,心乱。
苏江北无法准确地弹出和弦音,只好随意扫弦,似唱非唱得也愈发有气无力。
“心情再乱,再坏,再无奈,也不掉一滴泪。”
扫弦的力度重了几分,像是在随着歌词下定决心,然而也就是那么几下,随后又开始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