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集资?!”
我又重复了一句,不可思议的看着正在抽烟的丁师傅。
丁师傅吐出烟雾的同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次雄哥的事,和三洋集团集资有关,恐怕…”
丁师傅没有把话说完,他的脸上布满了焦虑。
我明白丁师傅的意思,这次尹天雄证据确凿,估计要判个十年以上了。
“丁师傅,尹天雄和三洋集团集资的事,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最终我还是因为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问了这个问题,同时我也想打听一下妍妍的那个传媒公司,尽管妍妍嘴上说着无所谓,但我明白,妍妍对公司也是付出了心血。
丁师傅看了我一眼,神情落寞,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其实,雄哥和三洋集团集资的事,已经布局了一年多了,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个局。”
直到此时,丁师傅仍然喊尹天雄雄哥,不说尹天雄对待他人如何,对待丁师傅肯定是不薄,否则丁师傅也不会一直一口一个雄哥的喊着。
“妍妍公司突然被查是这件事的起因。”
丁师傅顿了顿继续说道“还记得妍妍公司出事的时候,我和雄哥在电梯口碰见你了。”
这事我记忆犹新,因为那是我和尹天雄第二次见面,所以印象深刻。
“从那以后,雄哥每天的状态和以前就大相径庭了,每天都会在房呆一整天,而每次经过房的时候,都会听到雄哥在里面打电话的声音,时而愤怒,有时候从里面还会传出摔东西的声音,当时只觉得是因为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不开,竣工的房子销售又低迷,银行每天又催收利息,没有多想。”
丁师傅把抽完的烟头仍在了地上,又用脚踩灭,轻声咳嗽了几声。
我这才发现,丁师傅脚下已经攒了很多个烟头。
“如果大小姐的公司没有被查,或许雄哥…还不会罢手。”
丁师傅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自己也能解释得差不多了。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现在各行各业不景气,房地产受到的冲击太大,导致资金链断裂,尹天雄想要挽救天元集团,可是他用错了方法,选择了捷径。
临沂这两年已经出现很多人去楼空的公司,小到物流公司,前一天晚上还收货,门口堆积的货物成山,第二天再去拿代收款的时候,却发现人货两空了。
大到房地产公司宣布破产,房子也烂尾,最后托底的仍然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每个月交着房贷,却无房可住,孩子上不了学,投诉无门。
“这次妍妍真的是受到了伤害,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背后操盘的是雄哥。”
说到此处,丁师傅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父女俩之间有矛盾,但毕竟还是父女,血浓于水,即使雄哥错了,他依然是妍妍的爸爸,哎,妍妍这孩子…”
丁师傅一连叹息了好几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人沉默许久,丁师傅一直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着,我因为时而会剧烈咳嗽,所以一直没再抽烟。
我环顾四周,想要找寻妍妍的身影,最终在不远处的一盏路灯底下,看到了妍妍不停耸动的背影。
我想起身过去安慰,被丁师傅制止了“还是让妍妍这这孩子慢慢消化吧,这种事只能她自己扛下来,其他人帮不了她。”
看着身体不停颤抖的妍妍,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心疼。
我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夜空,零星的几颗星星,点缀在夜空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而又孤孤单单。
“你和雄哥,到底达成了怎样的约定?让你铤而走险,哪怕进去都无所谓。”
突然丁师傅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也想不通当时为何会答应尹天雄提出的条件,可能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更多的是接受了现在的我,接受了我该承担的责任和后果。
“尹天雄只是告诉我因为洗钱的事,会影响到天元集团的发展,他想让我把这事扛下来,包括集团声誉受损,以及妍妍公司因此受到的牵连,所有的一切,让我独自扛下来。”
我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的惭愧,说道“他答应给我五百万。”
我害怕丁师傅认为我贪财,继而连忙解释道“我的肺癌,不打算治了,因为最终也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说到这,心中一阵抽痛,因为我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小依琳,想着我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后,小依琳想要见我的时候,她该去哪里找我?
放学的时候,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去接,当她问焦阳,爸爸去哪里的时候,焦阳会如何回答?
如果焦阳告诉了依琳,爸爸以后都不在了,永远见不到爸爸的时候,尚且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东西的小依琳,会不会留下眼泪…
老爸老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如今我和焦阳的离婚,已经让老爸老妈心痛不已,见不到他们疼爱的孙女,如果又失去了我这个儿子,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呢?
我不敢去想这些画面,这不是想象,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只是当它到来的时候,没有提前预约,更不会提前打招呼,而是骤然而至。
越发不去想,脑海里却控制不住的在勾勒出那几幅画面。
“我得病的事,爸妈不知道,闺女也不知道,我想给她们留下点东西…反正最后都是死,我想…让闺女以后过得好点,让老爸老妈的背别再继续弯下去了…”
眼角逐渐温热,心里仿佛再次被巨石压住,很堵,很闷,喘不上气来,以至于快要让我窒息。
“如果真如你所设想的那样,你父母拿了几百万,他们花的时候,心会不会痛,腰会不会弯的更厉害,你以为钱可以让他们挺直腰杆,却忽略了,能让他们挺直腰杆的东西,不是钱本身,而是能赚很多钱的你!”
丁师傅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继续说道“人老了,他们的精神支柱就是儿女,子女不在了,留下再多的钱,与上坟所烧的黄纸无异。”
我看着表情复杂的丁师傅,他的脸上写满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