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懒狗,起来干活了!”
混混沌沌,迷迷糊糊,小男孩睁着朦胧的双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口中极不情愿地喊着“来了来了”,一边用手揉着眼睛。
“拿好了,当爹的不行,做小尾巴的也忒丢人!鬼样子!”
中年妇女俯身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着,随手将一块抹布甩在身后,嘴里骂骂咧咧。
“真是个泼妇。”
冷不丁的一个违和的声音响起,小男孩陡然一惊,四下看了没人,心里有些慌乱,但也只能当自己幻听了。
自家当妈的,还不是亲的,性格强势,街坊邻居没什么人敢碰她的霉头,有人骂她?喝高了也没人敢!
“愣着干什么,还不抓紧干!等会儿擦完了这块地方,方便时来我这,听到没有,要紧的事,别懒散散的了!”
“好……”
小男孩正想稍作整顿,耳边那陌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要我说,杀了她了事,省的事后多麻烦。”
“啊……”
小男孩惊叫一声,险些跌坐在地,只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背后也凉飕飕的。
“搞什么,小崽子,还要说几遍啊,中邪了?!”
男孩心虚地看着妇女,牙冠发颤。
忽然一股食物的焦味飘来,妇女暗骂一声,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真是个没希望的家啊。你说,要这家有什么用?”
“你到底是谁?谁在讲话?”
小男孩极低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哭腔,没有发现其他人,更加使他感到恐惧。
“为什么要这么怂包?硬朗起来啊。”
小男孩如鲠在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一想到不抓紧干活后妈又要找自己麻烦,于是拿着抹布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家,好像自从他爹死后,就再也没有了朝气,整日面对的都是这个女人的牢骚与咒骂,好像全世界都针对她。
他叫祝添,私塾读了两年就弃了,后妈不让读,说太费钱,日子拮据着过,才能长久。
真是说的好听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然而他的心中并没有生出什么积极的情绪,他只觉得自己陷入到了一种巨大的迷茫与蒙骗当中。
前几日,王兜儿来找过自己,想要匀点从蔡大商贾家偷来的糖块与半只烧鸡,被后妈发现,将两人都赶了出去,还让自己一个人将这些糖块还回去,无论什么惩罚都自己担着。
蔡大商贾留自己清了三天的泔水,砍了三天的柴,洗了三天的衣物。
回家后,自己的后妈倒是很亲切,但问的话实属让他语塞:
“怎么样啊?蔡老爷可满意了?”
“蔡老爷没再怪罪什么吧?”
“你有没有牵扯到我啊?”
心寒?呵,算了,不可能的,自己本就没有对她抱过一点慈母的幻想。
更何况人家蔡大商贾本就身份尊贵,岂是他们这种菖蒲人家得罪的起的?
回想起老爹临终前送自己的话:
“顺着日子来,什么都会好起来。”
到底还是太窝囊了。
……
“啊呀呀呀,小崽子,忙完了?正好说点事情。”
妇女满脸都是兴奋之色,似乎遇上什么大喜事。
“跟你说啊,你马上就会有个更好的爹了,上次那个找上门的安屠户跟咱提了嘴成亲的事。这事要能成,咱们娘俩就不用再过这种日子了,你那穷鬼老爹也死得其所啊!”
她满脸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安屠户?那个馋了好久她身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