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鱼随白霈到了半山腰的一间屋子,早有人奉上了茶点。落座后,白霈似有难言之隐,屏退左右后,连连叹气。
林羡鱼端着茶盏浅浅啜了口,笑道:“这白云寨的香云茶,可是真是一绝。”
白霈却苦笑着摆手,只道:“林掌首若是喜欢,稍后我变安排人送一些到府衙去。”
林羡鱼也不拒绝,只说承蒙厚爱受之有愧,却也不催促白霈,只安静地吃茶,等着白霈自己开口。可这等了半盏茶的时间,白霈仍旧没有提别的事情。
林羡鱼微微抬眉,眼睛余光落在白霈脸颊,就见对方略有所思,却又有些迟疑,端着茶盏的手骨节分明,略有些惨白。
良久之后,白霈忽然放下了茶盏,看向林羡鱼,说道:“林掌首,可曾听说过骨女之说?”
林羡鱼万没料到他这一开口就提到了骨女,虽然心中讶异,面上却露出一丝疑惑,也不接话,只这么看着白霈,等着他继续说。
白霈又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即便林掌首今日不来,我也会去衙门。”
说罢,白霈似是犹豫了良久,这才向林羡鱼说起骨女之事。只是他所说和林羡鱼所知并无不同,言辞之间却也有闪烁之意。
林羡鱼凝神听着,
似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故意道:“白大当家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莫非这世上还真有骨女存在不成?”
白霈点头,饮了两口茶后,这才道出了一段往事。
白云寨三位当家原也不是东岳的人,二十多年前因家乡闹旱灾,便跟着当时逃荒的人一路南下到了东岳,后来在大庸城落脚,积攒了些家业。
三人年少时学过些功夫,这些年来也在江湖上闯出了些名声,便选了忻城扎根,建造了白云寨。白云寨建成不久后,有天夜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时正值盛夏,白家三兄弟在院中饮酒赏月,忽而有人来报白云寨附近的村落中发生了命案。那家死的人是白云寨一个杂役。
白霈听了后便带着白斐和白澄赶去了村子,谁料到时那村子里的人已被屠尽。后来,他们在一处墙壁上发现了“青冢”二字。
白霈当时觉得事情蹊跷,那些村民的死状与白斐院中那些人的死状一摸一样。后来追查中,才得知附近的城中也发现了类似的案子,而行凶者便是骨女。
林羡鱼听到这儿,有些奇怪道:“如此说来,骨女之说由来已久,白大当家莫不是觉得白二当家之死与骨女有关?可为何又称柳追月是凶手?”
白霈又重重叹息一声,摇头道:“我并不认为柳追月是凶手,只是我寨中弟子以及二弟身上的伤口与他的兵刃一摸一样。”
林羡鱼心中了然,白霈恐怕也不信骨女之说。这也怪不得他,凡事讲究证据,有些事情有时候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实的,更何况是听说。
白斐和白云寨弟子身上的伤痕,确实是三棱剑所为,而当时又有那么多人看到柳追月在案发现场,若说柳追月没有嫌疑,恐怕世人也不信。
只是林羡鱼不明白,白霈这话中前后有些矛盾。若说他不信骨女之说,又为何同他提起往事?若说他信,又为何认定柳追月是凶手?
如果昨日府衙门前闹事,没有白霈的暗许,白澄又岂敢带着人来闹?今日这般却有是做给谁看?
林羡鱼放下茶盏,唇角翘了起来,“白大当家,并非本官偏袒,那柳追月绝非杀害白二当家的凶手。至于真正的凶手,本官自会将他捉拿归案,以慰故人。”
白霈见他如此说,倒也没与他争辩,只点头道:“在下谢过林掌首了。”
三盏茶入肚,揽雀还未归来,林羡鱼有些担心,便起身告辞。
白霈倒也不阻拦,还特意将林羡鱼送至山门,抬头时却见揽雀
正站在清枫桥边上,扛着把大刀,口中噙着根狗尾巴草,正百般无聊地原地踱步。
见林羡鱼出来,揽雀朝他勾了勾眉头,牵着马走了过来。
林羡鱼向白霈告辞,末了言道:“白大当家,令弟白澄有伤在身,还需多休息几日。若有需要,可到衙门来寻我,我自会请名医为他诊治。”
白霈面露一丝感激之色,谢了声。
回府衙的路上,揽雀附在林羡鱼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说到最后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羡鱼听完微微笑了笑,忽然有些心疼那白霈。此次到白云寨,他早就安排了霍白薰和柳追月跟在后面,揽雀借故不舒服寻找茅厕只是个幌子罢了。
那些个白云寨的弟子在揽雀离开林羡鱼之后,便一直暗中盯着他。揽雀只当自己是来游玩,带着众人在白云寨中溜达了好几圈,估摸着霍白薰和柳追月那边的事了了,这才作罢。
白云寨内,白霈站在山崖前负手而立,望着清枫桥上说笑的两个人,朝身后的人问道:“那揽雀都去了何处?”
身后的人将揽雀的行踪报了一遍,末了说道:“大当家,需要派人盯着府衙那边吗?”
白霈摆了摆手,让那人退下了。
日头慢慢向西移去,仍旧
微微有些热,林间的鸟鸣声此起彼伏。白霈的半张脸被树荫遮住,晦暗不明。他的双眸之中如同深潭,脸上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白澄从树后闪了出来,一脸怒气,言道:“大哥,为何要顾忌那林羡鱼!我们去将那柳追月给绑出来,替二哥报仇!”
“啪!”
话音方落,白澄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白霈脸上浮起一丝怒意,冷冷道:“蠢才!”言罢,便拂袖而去。
白霈是何等聪明之人,林羡鱼方才话里话外的意思,听似为白澄考虑,实则是在敲打他白霈,好好看着白云寨众人,莫要再惹事,否则定不会轻饶。
林羡鱼回到府衙的时候,就看到霍白薰和柳追月等人围在桌前,就连宋微和玄羽卫众人也在。桌上堆满了籍,众人正在翻阅。
见他回来,霍白薰招了招手,“小鱼儿,快来帮忙。”
林羡鱼暗暗叹气,这自打李青悟唤自己小鱼儿之后,这些个人便也跟着喊,就连宋微偶尔说话也不唤他林掌首了,跟着叫起了小鱼儿。
见他没动,柳追月笑着摇了摇头,“阿羡,我们发现了些事情。”
林羡鱼此刻已是饥肠辘辘,看到那堆得跟小山似的卷,不由得又想起了在龙渊阁的那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