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崔云天站在魔教那一边的瞬间,沈清风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原来,是他往茶水里下的毒,所以中毒的只有一部分人。
原来,那不是因为洁癖,只是他作为一个用毒高手的习惯。
但是,沈清风不理解,那看到同僚死去时眼神中的悲伤,分明是真切的。那安葬同僚时的痛苦,也不会是假的。
沈清风望向崔云天,不同于其他魔教教众,战前或是紧张或是兴奋,此时的他,神情复杂,甚至不敢与众人有眼神上的交汇。
沈清风想问他一句为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身旁的众人见到崔云天竟是叛徒时,一下子便炸了锅。“大同镖局”的镖师们,望着那位共事多年,敬重的前辈,有不愿相信的,有破口大骂的,也有想要问个明白的。
但是,魔教没有给他们问个明白的机会。
四周的敌人,一拥而上。连天的火把,竟把黑夜也照亮了。
龚成显然脸上也写满了惊讶,但仍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向亲兵命令道:“保护‘永乐壁’!”
狄仪站在沈清风身旁,仍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呆立在原地,半天才吐出来一句:“柳姑娘……是魔教的人。她……把我给骗了?”
“是把我们都给骗了。”
“那我之前这般英勇杀敌,浴血奋战,岂不……成了笑话?”
“都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沈清风推了推仍在发呆的狄仪,提醒道:“敌人来了。”
深夜,湖畔。一场截杀。
似乎是双方的某种默契,也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狄仪再一次对上了闻胜雪,而叶人高,也再一次对上了柳重。
“以你在剑道上的天赋和造诣,不该趟这趟浑水的。”沈清风望向对面的任平生,惋惜地说道,“想不到酒鬼当时的一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了。”
任平生这次仍没有接话,但手中的剑,已是出鞘。
所谓“剑意”,不同于“剑术”或者“剑招”,它没有固定的招式路数,一招一式,全凭用剑者自己的心意和感悟,甚至全凭剑客出剑时的心境,因此,能够跳脱出招式的束缚,领悟“剑意”者,往往都是浸**剑道数十载的宗师。如若十数载便能领悟“剑意”的,已可被称之为天纵之才。
但任平生,十二岁便靠自己领悟出了“逍遥剑意”,武林为之震动。
任平生出剑了。
手中的剑,看似平平无奇,但一出手,仿佛间似竟有剑啸鸣动。
沈清风连忙举剑格挡,尽管每一下都抵挡得异常艰难,但连着十余个回合过去,沈清风却没有感受到一点杀气。
若是想要杀他,这一刺便不该这么刺;若是想要杀他,那一斩便不该那么斩,但正是因为没有杀意,任平生的剑才这样的可怕。
不受招式路数的拘泥,没有杀人取胜的目的,任平生的剑,似乎只为证自己的剑道。
沈清风恍惚间,似乎从他的剑中感受到了轻拂而过的微风和细柳;感受到了随波而去的细沙;感受到了夏日午后的蝉鸣;感受到了秋日麦田的金黄……感受到了一个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逍遥客。
这便是所谓的“逍遥”么?
“逍遥”是真切的“逍遥”,但“剑”也是真正的锋利的“剑”。
尽管剑的目的不为杀人,但这一剑接着一剑,连绵不绝,仍是压得沈清风喘不过气,想觅得空隙还击却迟迟未果。
沈清风意识到,再这般僵持下去,只怕是轻柳卷狂风,细沙聚高塔,最后死在那不为杀人的剑下。
沈清风一咬牙,在一剑刺来时不再闪避,反而迎了上去,剑刺中沈清风的肩膀,但也给了他还击的机会。
“剑一,京华。”沈清风心中暗自念道。
大开大合的一剑,直截了当地往任平生面门刺去。任平生往后一倒,堪堪躲过,但第二剑便随之而来。
“剑二,枯鱼。”
似乎是对剑意有天生的敏感,任平生从这两剑中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情绪。第一剑是意气风发,是肆意妄为;而第二剑则是深切的悲伤和痛苦。
任平生这一次,终于是开口了:“六剑三十二载。”
“不错,想不到我在江湖上,还有些名气”。沈清风正说着,第三剑便已出手,“剑三,临仙阁。”
这一次,任平生感受到的是无忧无虑,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接踵而至的,是“剑四,萧弱水”、“剑五,红雪”、“剑六,白马”。
任平生一边感受着每一剑所带来的各不相同的情绪,一边数着出剑的次数。避过第六剑后,任平生有了一瞬的放松。
但高手的对决,一瞬足以决定胜负。
这一次,竟然有第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