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用来形容沈清风此时的心情,再贴切不过了。
眼看着京城的大门已出现在眼前中,沈清风此时,心中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上一次走过这扇大门时,沈清风是一个十几岁,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可怜少年,背朝着这扇大门,面前是很高很高的天,是未知的远方和未来。
如今,再次走向这扇大门时,沈清风已是一个三十多岁,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剑客,背后的世界已不再未知,而是变成了一笔巨额的债务和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危险。
“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混得可真差啊。都三十好几了,也没混出点名堂来。”沈清风心中暗暗自嘲道。
诸葛慢慢看了一眼沈清风,逗他道:“怎么?近乡情怯了?”
沈清风尴尬地笑笑,说了句:“嗯。”
诸葛慢慢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沈清风竟承认了,反倒是让他一时语噎,不知如何接话,只好赶忙往嘴里塞了颗冬枣,扯开话题道:“进京之后便要去见太子?”
“到时候听弱情的安排吧。懒鬼,你们怎么说?”
“二壮和卢三没来过京城,到时候城里逛一圈吧,逛完就该回去了,这一路赶得,我也乏了,是时候回家了。不瞒你说,我可太想念我府里的床榻了,回去之后定要睡他个三天三夜。”
“这一路上,真是谢谢你们了。”沈清风一脸认真地说道。
诸葛慢慢感到有些无语,换了一个更舒服的躺姿,抱怨道:“我有时候真是受不了你这性子,对谁都这么客气。我俩这关系,你跟我说谢?信不信我一枪戳死你。”
沈清风苦笑一声,举手表示投降。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见上老师一面,这么多年不见了,还真有些想他了。”诸葛慢慢说道。
“是呀,得有……快十年没见了吧。”
“八年。”诸葛慢慢又往嘴里塞了颗冬枣,说道,“不过我应该是五年没见老师。五年前,我和老师在江南碰到过一次。”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五年前江南苏氏举办的‘千棋宴’对吧。可惜我当时离江南太远,没能得见老师与棋圣石襄夏的‘江南十局’,我后来托人搞来了这十局棋的棋谱,自己琢磨了一番,这十局棋可谓是近几十年来天下棋坛的最巅峰了。”
“呵呵,我虽然人在场,不过我不通棋道,纯粹是给老师捧场去的。谁知道那十局棋下了三天三夜,我第六盘棋的时候,就撑不住打道回府了。”
沈清风说道:“我听信王说,老师如今在宫里担任棋待诏,看看这次有没有机会,我俩一起和老师吃个饭。”
“确实,这么久不见了,可得好好叙叙。”
进城之后,沈清风、萧弱情二人便和诸葛慢慢等人分别了。
这一路同行,众人倒是渐渐培养出了感情,分别时看得出大家都有些不舍,卢三故作洒脱地约他二人下次一起喝酒,二壮更是拉着萧弱情不让她走,萧弱情在他耳边低声安抚了几句,二壮这才依依不舍地和二人道了别。
而萧弱情将沈清风安置在了京城的一处客栈后,便也进东宫向太子复命去了。离开前,特意叮嘱沈清风不要乱跑,不要惹出事端,等她向太子禀报之后便来通知他进宫。
沈清风环顾四周,感叹不愧是京城的客栈,客房虽谈不上有多豪华,但不管是家具的摆设,还是房间的整理,都可谓是颇为用心。
身处客栈,沈清风又不禁联想到了远在邯郸城的齐墨齐砚兄妹,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好不好,客栈生意怎么样,齐墨有没有好好照着自己教的法子好好练习。
大白天的,沈清风裹着舒适的被褥,无所事事地躺在**。起初,经历了这一路的奔波,如今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让他感到颇为惬意,但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沈清风还是没有丝毫的困意,心中只觉得有些闲不住,便想着自个儿上街闲逛闲逛,将萧弱情的叮嘱抛在了脑后,心想着进宫得花好一会儿时间,自己只要在她回来前先一步回到房间就可以了。
尽管离京这么多年了,但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沈清风对京城的路还是很熟悉的。
一路闲逛,虽然街边的商铺都已换了不少,但大街上那繁华和热闹的氛围,还是让沈清风觉得很是亲切,偶尔也能见到几家他从小便常光顾的老店,依旧坚挺着,让他又是惊喜又是怀念。
其实,沈清风虽说是闲逛,但心中还是有两个目的的。一个是打听打听老师陆西屏如今的住所,另一个便是回自己的伤心地看看。
曾经的沈府,如今已是改换了门楣,变成了蔡府。沈清风想了许久,也没想起小时候京城里有哪个姓蔡的门阀大家,兴许是近年来新崛起的人家。
府邸四周高墙林立,看不见府内的情况。
沈清风犹豫片刻,在心中做了一番斗争,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趁着没人的地方,施展轻功,跃上了墙头。
“无意窥探,只是想怀念一番自己的故所,还望见谅。”沈清风心中暗自说服自己。
蹲在墙头往里望去,虽说已改了门楣,但府内的房屋和环境却基本没怎么变化,沈清风看得有了一瞬间的晃神,仿佛自己童年时的家,又回来了似的。
院里的假山,曾经是自己最喜欢玩耍的地方,而此时同样有一个与他当初年龄相仿的稚子,在假山的诸多洞里穿来穿去,玩得不亦乐乎。不久之后,一位中年妇人,赶来院里叫稚子回去吃饭,稚子正玩得开心,自是万般不肯,两人在院里拉扯了好一会儿,最后稚子还是在被妇人严厉地斥责了一顿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
沈清风看得一时间出了神,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去世的母亲,心中甚是感慨和思念。
正当沈清风沉浸在回忆中时,墙下传来的一句话语却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位施主,趴在墙头窥探人家,似乎有些不妥吧。”
沈清风低头望去,是一位奇怪的僧人,一位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的年轻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