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扬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了。过了段时间,法院宣布了结果,刘清扬一案因为证据不足,当事人被无罪释放。这场经历了多番波折、牵涉各方目光的案件终于有了定论。王一夫妇自然高兴,刘清扬的爸爸更是请了许多媒体,想要利用舆论,把刘清扬身上的污迹洗掉。而李颖那边,开始还在说要上诉,但后来不了了之,是不是刘清扬的爸爸用了什么手段让她闭了嘴,那便不得而知了。
经过这件事情,刘清扬的父母对他的关注更多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味宠溺他。不过,刘清扬的爸爸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的事情,到底是没有解决。这已经不是徐之南分内之事了,她原本也不知道这个,是那天刘清扬过来给她道谢提起的。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少年眼中有掩不去的黯然。徐之南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王一那样子是断不肯离婚的,刘清扬的父亲也不是那么容易跟外面的那个女人断开的,几个人这样拖着,对孩子的伤害才是最大的。
刘清扬这件事情,说到底他父母的责任才是最大。
虽然官司打赢了,但是影响很不好,刘清扬没有再留在国内,反正他迟早都是要出国的,提前一段时间出去也是一样。经过这件事情,他成长了许多,眉眼间没有了曾经的轻狂和幼稚,变得沉静又稳重,话也比以前少了些。
好像成长都是要经历钝痛的,正是因为这样的痛才让人大彻大悟,脱胎换骨。
临走之前,徐之南去机场给他送行。实际上她跟刘家的关系远远没有好到这样的程度,但她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利用得好,刘家会成为她将来工作上的一个助力。况且,卫风也一定喜欢她跟刘家走得近。
这边算是完结了,她难得空闲下来,过去探望了陈徵。这段时间忙着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过来看过他了。徐之南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教室里对着静物画素描,神情专注,背后有光照到他身上,整个人圣洁得好像天使一样。
徐之南找了关系,让他插班到区重点高中的化班里学习,他的班主任是何林按蚬牖楣偎镜囊桓龅笔氯耍卧涟锼x诵矶嗬妫幽且院缶透卧凉叵挡淮怼h缃褚甯鋈私矗共凰闾选8匾氖牵歉雠鲜π愿癫淮恚箩缟矸萏厥猓熘喜幌肴盟谋尘霸俪晌敖缆飞系陌斫攀d芄徊槐蝗酥溃鞘亲詈玫摹
察觉到她的目光,陈徵无意地抬起头来朝徐之南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却正好在教室门口看到她。他微微一愣,随即放下铅笔,小跑出来冲她笑道,“你怎么来了?”
“好久没有过来看你了,所以想过来看看。”他今天穿着一件牛仔夹克,看上去青春洋溢,跟身边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年真的没什么两样。他们站在走廊上,旁边有同学探头探脑的,陈徵脸上一红,低下头来对徐之南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嗯。”眼下正是下午放学的时候,同学们大多都去吃饭了,陈徵一个人在教室里练习绘画,所以才没有去。两个人一边往下面走,徐之南一边对他说道,“你怎么不去吃饭啊?”
陈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画画入神,就忘了。”他抬头朝徐之南看了一眼,说道,“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食堂?”
“好啊。”好多年没有回过校园,这里虽然不是她的母校,但入目也让人怀念。徐之南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衣服,只觉得跟旁边的这个人,这场景,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她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跟着陈徵一起到了食堂。
两个人点了菜,陈徵帮她把盘子端到餐桌上,他不好意思地冲徐之南笑了笑,说道,“目前只请得起你吃这个,还请不要嫌弃。”
“不嫌弃。”他给徐之南打了糖醋排骨和粉蒸肉,自己却是一个清炒莲白和干煸四季豆。徐之南知道他是不想用自己的钱,男人的自尊一向比较微妙,况且他们说到底,不过是朋友。但看在他这样小心翼翼地一边把他所能提供的最好给自己,一边将他那点儿自尊和窘迫藏下来,她心里就有些酸。
好多年了,不,应该说这么多年,她身边一直不曾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如此真切妥帖地对待她。哪怕是把一份五块钱的排骨让给她,都不曾。
徐之南低下头,将陈徵双手奉给她的好照单全收,也把眼中的酸涩掩下去。她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食堂里的大锅菜,味道肯定比不上家里,但因为陈徵,硬是让她说不出一句这菜的不好来。
“你还习惯吗?”吃饭的空当,徐之南低头问他,“同学们都还好相处么?”
陈徵点了点头,“都还好。每天忙着补以前的功课,倒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其他人。都是泛泛之交,都还行。”
他说的也是实话,眼看着就要上高三了,大家都忙,肯定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管其他人。经历过了最开始的好奇,大家的注意力又会被功课吸引过去,化班功课相对艺术班来讲更紧张,学生们也没那么多八卦热情。
这些东西,徐之南在为陈徵打算之前就考虑过,听他这么说,也不过是验证她曾经的预想罢了。不过,话是如此,徐之南还是要嘱咐他,“有什么事情你就说,不要担心跟我添麻烦什么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考大学……”她突然住了口,因为害怕陈徵因此压力大,想了想,干脆转移话题,“功课搞得定么?需要给你请老师补课么?”
陈徵摇了摇头,“虽然是很吃力,但是老师和同学们都还挺帮助我的。”他听徐之南的话,努力上进,就算基础差点儿,但别人看在他这么上进的份儿上,也会自觉伸出援手来拉他一把的。就像徐之南一样。
说话间,不知不觉一顿饭吃完了。陈徵帮她把盘子收好,放到餐车上面,两个人走出食堂,在操场上慢慢走着。“之南,你最近呢?”一直都是徐之南问陈徵,现在换成陈徵问她了。
徐之南点了点头,笑道,“还不错啊。”说完又顿了顿,说道,“一个案子刚刚完结,要不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也不至于这么晚才来看你。”
陈徵摇摇头,“不用,你忙就好,不用专程过来的,抽空过来就好。”他转头看向徐之南,夕阳下,她眉目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看上去安宁极了。但他知道,徐之南口中的“很好”跟他认为的“很好”还是有区别的。她的“很好”,不过是工作最后解决了,她说的是结果。期间遇到了什么困难,都不在她“很好”的范畴之中。而他说的“很好”是样样都好都顺利。
如果不是眉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抑郁,和眼底淡淡的青影,陈徵真的要以为她“很好
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徐之南突然转头看向他,“你还有衣服么?要不要买衣服?”
陈徵摇了摇头,“还有呢,你以前给我带的衣服都没有穿坏。”他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之南,你们两个……还是那样吗?”
陈徵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跟卫陵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问,徐之南有片刻的怔忪,“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抿唇笑了笑,因为……虽然他不说,但看徐之南每次给他带来的衣服,都是质地精良的。如果只是给普通朋友买,哪儿能每次都是那么贵的。明明……那些衣服,是她买来准备送给另外一个人的,只是……怎么也送不出去罢了。
他不想徐之南尴尬,也就没有说破,只是说道,“我看你精神不太好。”能够这么影响徐之南情绪的,也只有卫陵一个人了。
徐之南下意识地抚了抚额,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却已经是在默认,她跟卫陵之间并不好。
陈徵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才说道,“之南,要不然,你跟他好好谈谈吧。”这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谈?徐之南想起那天晚上卫陵转身离开时的样子,心中泛冷。她不是没有谈过,然而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个关子衿,只要卫陵一天想不开,他们两个就一天不能把婚姻这股绳子拧顺。
其实说那么多,不过是因为,卫陵不爱她,更从一开始对她就有偏见,这场婚姻,他应该是后悔了吧?
徐之南笑了笑,不过笑容有些艰涩,“我跟他之间,不是谈谈那么简单的。”卫陵什么脾气,她还能不了解吗?他这个人,自负自傲,说白了也就是很难听进去别人的声音,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一直讨厌的人呢?
见她不开心,陈徵也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两个人在操场上走了一会儿,又说了些学习上的事情,晚风吹来,他们身边是青春正好的少年人,两个人在中间,仿佛都年轻了许多。
有足球滚到他们脚边,对面有促狭的少年朝徐之南吹口哨,大喊道,“美女,飞一脚。”
她看了看脚上的高跟鞋,默不作声地笑了。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因为少年的不知天高地厚轻松了几分。旁边陈徵伸出脚来,往足球上踢了一脚,传给了他们。见他神情飞扬,是少见的轻松,徐之南心中一动,开口说道,“陈徵,你还是要多跟同学们来往,多跟他们一起玩儿。”她让陈徵过来继续上学的目的就是想让他融入社会,保护自己固然重要,但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同样重要。
陈徵回过头来看她,他背后是成片成片的晚霞和若隐若现的明月,一双眼睛在沉沉的暮霭中好像星星一样闪耀,徐之南看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也慢慢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