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天各一方的时候,没有谁会想到这个结局。可是大家或者沉默,或者忽略,用结束一顿快餐、一杯咖啡的时间,消化了这个事实。然后用一辈子努力让它显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瞧,我们都笑笑就过去了。
这也许是成熟。我这样告诉自己,审视自己的时候宽容自己,只是因为难以启齿。我无法说,在这样大的天地,我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告诉他,我亲爱的同学啊,我曾经多么喜欢你、多么爱你。你不要再次刻意用爱情、亲情或者友谊清晰地划分,因为在我的心里,你曾经就是这个世界爱过我的全部证据。
多年之前,我是你的同学。
多年之后,我是你的同学。
我轰轰烈烈地制造自以为是的传奇,觉得太阳都在崇拜我,是因为你那么动人的样子,就这样让我的年少眩晕起来。
阮宁上大学的第一年夏天,过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快活得赛小糊涂神。
那会儿她还没参加一场奇怪的同学会。
这件事,还是从头说起。
阮宁她们宿舍一共六人,被分在了四、五、六三个班,刚巧后三个班又在一个大班,因此上大课的时间基本一致。专业课老师一上四节课,仁慈一点的,十一点二十分就下课了。下了课,一窝一百来人又乱哄哄地分成两拨。一拨直接朝食堂蹿,一拨头也不回地回十三公寓前的羊肠胡同,一人来碗盖浇饭,又快又有肉,吃完方便回宿舍睡午觉。
阮宁她们属于后一拨。
阮宁爱吃宫保鸡丁盖饭、烧茄子盖饭以及土豆牛肉盖饭。那会儿是2010年,宫保鸡丁四块五、烧茄子四块、土豆牛肉七块。阮宁在吃饭这件事上一向不怎么为难自己,可是土豆牛肉还是被大家一致认为比较奢侈,所以为了不露富,阮宁同学三四天吃一次。
2010年的初夏特别热,小饭馆四五台小挂扇吹着汗也没见停,阮宁吃得正欢快,就听邻桌女同学讨论着“浴池”什么的,她支楞着耳朵,边挖米饭边听。阮宁所在的十三公寓没有大浴池,洗澡要穿越大半个老校区,颇为不便。年初,校领导承诺了,一定要让西门的小同志们也过上有热洗澡水的共产主义社会生活,然而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
“浴池要来了?”
“要来了要来了!”
“我的天,大家知道信儿了吗?是来西寓吧,不是东寓?”
“东寓满了,不大容得下的。”
“整个搬过来?”
“整个!新区研究生院扩招,它们只好拆了挪到老区来,不来都不行了。听说设备都搬了回来,正好咱们公寓挨着校医院,以后都方便的。”
最近大家的情绪都有些骚动,尤其是女生。阮宁觉得大家也怪不容易的,一个澡堂子就能让大家兴奋这么久。不过,确凿,它是要来了。阮宁欢天喜地地打包了五个饭盒,一溜烟跑回西寓三楼。
阮宁宿舍208,住着六个姑娘六朵花。两个班花,两个院花,一个校花,还有一个……舍花。
老大懒,老二馋,老三女版保尔?柯察金,老四腿长脸皮厚,老五眼大笑容甜,还剩下阮宁阮六六,嗯,她以“开怀畅饮小美人儿”自居。
阮宁一脚蹬开宿舍门,喜笑颜开:“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老五也刚好洗头回来,长发滴着水,一屁股把阮宁蹶开,嚷嚷着:“有好消息,听不听,听不听?”
老大幽幽地顶着一头乌黑的乱发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有气无力地说:“准奏。”
“澡堂子要开业了!!!”
“医学院要搬来啦!!!”
阮宁和老五颇有些怪异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是一副你在说个毛的表情,上铺老二却推开被子,腾地睁开眼,坐了起来:“俞三!”
老五把盆重重一放,说:“对,就是俞三,俞三要来了!整个医学院都要搬回老校区了!”
老四正在拨弄闹钟,抬起眼,问:“俞三?不是我知道你们知道ha人民都知道的那个俞吧?”
老三本来坐在课桌前温习《刑法》,抬起头,讶异:“我没跟你们说过?医学院早就定了要搬回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老三是校学生会的一个部长,在寝室最是严格自律。
阮宁把盒饭往桌上一推,咆哮道:“俞三毛啊,毛俞三啊,俞毛三啊,不是澡堂子吗?有没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老三捏了捏阮宁的小下巴,笑眯眯:“我的妹,你有些健忘。俞三就是俞迟啊,你刷了三天三夜还是输了的那个俞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