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术并不能无限向上,大约到了离地面六七千米的距离,空气开始变得稀薄,真气运转不畅,普通修道者到此止步。只有进入还虚合道境界,元神与天地融为一体,才能继续向上。再往上两千米,虚空中渐有雷电滋生,到一万两千米高处,电火密如蛛网,此起彼伏遍布整个空间。电磁之力干扰真气运行,是修道者的大忌,即使还虚合道的高手也无法承受。一万两千米,就是修道者的极限。
电磁风暴不仅肆虐于高空,在极南极北之地,极东极西之海都有出现。在晋阳国最北方的小镇极地堡,每到日月相替的清晨和傍晚,可以见到绚烂之极的光芒在世界尽头亮起。从乌越千岛向东一千多里,海上迷雾重重,风浪滔天,那便是电磁风暴撞击海水而形成的“迷雾之海”。
整个中州世界被强大的电磁风暴包围,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葛抱朴所作的《堪舆学》中称为“永恒绝壁”。
世人传说,永恒绝壁之外是天界,葛抱朴消灭魔王后,飞升天界成仙。修道人所追求的,就是像葛祖师一样,破碎虚空,穿越永恒绝壁进入天界。可惜,一千二百年来从没人成功过。
《堪舆学》讲述中州大陆和周边岛屿的地理状况,是乙组的学习课程,当归为了赶上进度,曾从藏经阁借来阅读过,对电磁风暴有所了解。但为什么它的下降令众人吃惊,就不得而知了。
贺亚男本来对同伴们惊慌的样子很满意,遭张子平质疑,不高兴起来:“不相信算了。哼,葛祖师的预言不是已实现两件?三九血雨,六月飞雪,下面该轮到天塌地缩和海水倒灌啦,电磁风暴下降是预兆——”
“住嘴!不许胡说八道。”一个声音喝道。
来人是《金丹初论》课的师傅叶知秋。他是原道宗正式弟子,脾气一向温和,对学员们十分优容,这会儿却面色严峻。
贺亚男委屈道:“我没胡说,掌教真人和鸣玉长老交谈时我在场,亲耳听她们说的。”
“那她们没让你保密?”
“没有,她们说了几句,想起我在旁边,便命我收拾东西回求知堂。要不是这件事,禁闭期还有四五天才满呢。”
“不要乱议论没谱的事,制造混乱,尤其不许对乙组和丙组的师弟妹讲。好了,上课吧。”
叶知秋是长老常自在的徒弟,年纪约三十岁出头,生得如美玉明珠,气质儒雅,是年青弟子中有数的高手。甲组女弟子都对他存有几分爱慕之心,男弟子们则半是嫉妒半是崇拜。不管怎么说,他的课秩序最好,除个人魅力外,《金丹初论》的重要性也摆在那儿。
然而今天,课堂有些乱,弟子们或交头接耳,或从桌子底下互传纸条。
“葛祖师的预言是怎么回事?”当归也忍不住写了张纸条,悄悄递给身后的楚楚。
楚楚没有食言,果然每天替他占座位。当归知道小丫头招众人嫌,有心疏远她,说以后不必占座,坐哪儿都一样。楚楚不说话,眼圈泛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当归明知对方在演戏,却忍不住心软,改口道,算了,明天你还是替我占一个吧。所以每次上课,两人都一前一后。
纸条刚递出去,便听叶知秋说道:“今天提前下课。过些日子要年终考试,大家安心温习功课,乱七八糟的事情多想没好处。”《金丹初论》讲授炼气的诸般法门,稍有误解便会走火入魔,他见弟子们无心听课,索性解散。
课堂一片欢呼声,楚楚跳起来,将桌面上的本笔墨一下子划拉进包,对当归说:“太好了,正好我要进货。预言的事一两句话讲不清楚,等中午吃饭时来找我,仔细讲给你听。我先走啦。”说着拎起大包飞跑。
张子平等几个好朋友围坐在一起聊天,当归走过去,询问葛抱朴预言。单威正要开口,被张子平制止:“叶师傅说过不准谈论,当归,你还是把心思放在《金丹初论》上,争取早日炼出真气。”
当归苦笑,张师兄为人哪儿都好,唯一的毛病是喜欢说教,对师傅们奉若圣旨,其余同门背后管他叫“二师傅”。
越是神秘的东西,越勾引好奇心。当归心痒难搔,等不及想弄清楚真相。他琢磨片刻,有了主意,何不去藏经阁查阅典籍?
求知堂占地几十亩,除主教室外,还有炼丹房、种植园、占卜屋等等,有些课要用到特殊的教室。藏经阁位于道观最深处,是一座青砖搭建的三层小楼,藏有数万本籍。楼前院子里种满修竹,清雅寂静。当归一则本性好学,二则要追赶进度,是这里的常客。
今天藏经阁内空无一人,他进门后立刻奔向最东侧架。
这一排架上放的都是葛抱朴著作,以及后人的各种注释和论述。当归翻了个遍,没发现任何同预言有关的内容,接着又去其他架寻找,同样一无所获。
莫非在二楼?他寻思。然而二楼的不对预备弟子开放,当归犹豫着,慢慢走上楼梯。
藏经阁的管理师傅井索明坐在入口处,见了他呵呵笑道:“又来借?”
当归施礼,吞吞吐吐地说:“井师傅好,我想看看二楼的。”
井索明一愣,收敛起笑容:“二楼的不能看,你又不是不懂规矩。”
一楼的藏都是些基础知识,敞开借阅;二楼的有许多实用法门,怕预备弟子道心不够坚固,学了闯祸,所以不许他们看;三楼则是禁地,内藏许多高深功法,只有长老以上才能进入。普通弟子可凭长老的手谕借阅禁,但不能上楼,由井索明根据手谕上的名取。井索明坐镇在二楼入口,同时看守两处,主要是防备预备弟子。正式弟子们修道多年,性格沉稳,一般不会乱来。
当归恳求道:“我不会半点内功,看看没关系的。前些日子师父又熬了些川贝云母膏,等我帮你要来。”
井索明踌躇不语。当归可能是除苏离外来藏经阁次数最多的弟子,又不像小姑娘那样冷淡,每次都礼貌地招呼,有时还帮着扫地擦灰,十分乖巧。井索明年近七十,有痰病,到了秋冬常咳嗽不止,当归见了,立刻带来两大瓶川贝云母膏送给他。所以,井索明十分喜欢这个少年。
当归见有门儿,连忙装出一副可怜相:“我只想看看有没有炼气方面的。井师傅你知道,我入门近半年还没炼出真气,过两天即将考核,我……”说着低头,声音小了下去。
当年井索明便是因内力不足而未能通过结业考,不由得被这番话触动心思。他叹息一声,同意了少年的请求:“你去看吧,二楼并没有筑基炼气的,但有一些前辈大师的心得,不妨读一下。”
当归大喜,道声谢,转身走向架。同时心中暗自羞愧,自己竟然使出楚丫头那种肉麻伎俩,不过挺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