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绝说道:“那道人乃是朝鹰族的国师,如今又做了姜国的国师,正是奉了中平帝的圣旨,潜伏在正光帝身旁,他才是最毒辣最隐蔽的毒蛇!他的法术可以迷人心魄,驱人如偶,他打着为正光帝治疗的幌子,暗中对正光帝下了法术,以便于在将来开战之时将正光帝控制,到那时,满朝武都将在清一道人的掌握之下,向朝鹰族俯首称臣!”

林绝所说之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楚轻安从未想到这世界上竟然有甚么法术能驱使人心,但转念一想那萧无痕曾心性大变刀枪不入,若木偶一般,便也相信了。可如此一来,等时日一到,正光帝化作朝鹰族的傀儡,即便姜国兵力雄厚,也将不堪一击。

“雪哥哥,雪哥哥,可有良策?”楚轻安想得头疼,也想不出甚么对策来,一直以为多谋善断的她也难得束手无策,见刀雪客撑着下巴发呆,又轻轻扯了扯他的手臂问道:“难道要把你清一道人杀了,才能解此大难么?否则再拖延下去,只怕姜国的百姓,终逃不过罹难。”

刀雪客依旧沉默不语,倒是那林绝摇头说道:“不可能的,就凭你们这些江湖人,除非是彻底与朝廷翻脸做对,否则连这些官员的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说杀了他们根除祸患了。”

“不,不用和朝廷翻脸,或许,还有一种办法。”刀雪客突然冒出一句话,吓了楚轻安与林绝一跳。楚轻安确定了林绝不会逃走,也将他所知之事尽皆说出,便为他解了绳索,三人围坐在桌旁,互相望着。

两人同时对刀雪客问道:“甚么方法?”

“若是有朝廷中人,又是皇帝亲信之人带我们入宫,伺机除掉清一道人,再揪出那些朝鹰族安插的内线卧底,此事或可有救。”刀雪客的语气极为冰冷,没有一丝想到办法的欢喜。

楚轻安恍然大悟拍着说说道:“对呀,此法可行!”可转念一想他们身为江湖人,从来不于朝廷打交道,又何来熟识的朝官呢,楚轻安泄了气道:“可我们并不认识甚么人能带我们入宫去啊。”

“不,有一个。”刀雪客垂下了头,声音有些颤抖。

“谁?”楚轻安与林绝又一齐问道。

刀雪客再度抬起头来,双眼含泪,哽咽着说道:“应无疾。”林绝惊喜的说道:“你们与东陵王应无疾有交?那太好了!”

“不,绝对不行!”楚轻安心如刀割,不愿看到刀雪客如此挣扎痛苦,断然拒绝道。“为何如此,那应无疾既是当今皇叔,由他带你们进宫,除掉那清一道人的胜算便更大了。”林绝十分不解,为何二人的脸色如此阴沉。

可那林绝只知是负责为中平帝联系中原的隐蔽内线,却对中原江湖的恩恩怨怨知之甚少。中平帝也自然是不会让他知晓如此大事,故而他只听说过东陵王应无疾,却不知他与刀雪客的血海深仇。

“那应无疾他......”楚轻安刚想向林绝解释,却被刀雪客按住了手腕,以眼神示意她住口。楚轻安也乖乖的闭了嘴,不再多说。林绝见楚轻安欲语还休,刀雪客满面悲怆,自知其间必有难言之隐,也不再多问。

刀雪客忽的站起身来,便走出了地牢,楚轻安抹了抹眼泪也跟了上去,倒是那林绝左顾右盼,见他二人已走,有些手足无措。那楚轻安出了门却又退了回来,强笑着回头对他说道:“林使者你自可在这门中走动,我已吩咐下去,你不必害怕。”

林绝起身躬身拜道:“多谢楚门主。”说罢也跟着楚轻安出了地牢,果然没有弟子拦他,他便在这一叶剑门之中自顾自的游玩起来,散散心。

而刀雪客自出了地牢却是一直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楚轻安刚想去安慰他一番,还未开口,就被挡在身前的刀雪客抢先阻止道:“你甚么都不必说了......”说罢,刀雪客加快脚步,似乎是往采剑崖方向走去。

楚轻安仍紧跟其后,却被刀雪客喊住:“别过来!”楚轻安被他喝住,如此语气还是少有,楚轻安虽然心中酸楚,十分理解刀雪客此时纠结的心情,可仍是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刀雪客闻听身后呜咽声,心头闷痛,长叹一口气,冷静下来方知自己方才的语气过于无情。

柔声说道:“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么?”

楚轻安微微一愣,握紧了小拳头又松懈了下来,哽咽着说道:“雪哥哥,有些事你不能总是一个人去扛着......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就在我房里,随时可以来找我......”说罢,楚轻安便转身折返,临行前又回眸望了一眼刀雪客孤寂的身影,心痛如绞,叹了一口气,还是去处理门中事务了。

而刀雪客独自一人步履蹒跚的来到那采剑崖,已是深秋时分,天色也暗的早些,那株老树如今也是拖着光秃秃的枝干沧桑的耷拉着脑袋,斗转星移,时间如白驹过隙,几个月的光景就好似指间沙般流逝。如今江湖上已是翻天覆地,众人元气大损,再也不能似先前那般百家争鸣。如果此时朝鹰族来攻,就算中原武林有心抗敌,也只怕没了余力。

家仇与国恨不可兼顾,刀雪客万分纠结,心如刀割。

夜色如沉积的墨,浓得化不开。那藏青色的万丈帷幕将天地万物都纳在怀中,万籁俱寂,唯独那徘徊不去的秋风在耳畔萦绕,似乎在轻声呜咽。看似静谧祥和的寒夜,那近似圆满的银盘竟透露出一丝血色,寒鸦立于枯枝头,凄切的鸣叫着,望着那缓缓跪下的刀雪客。

散落的月光化为最冰冷的秋霜,洒了一地,凉了一夜,疼了一心。

跪坐在采剑崖上,刀雪客的脸都快贴上那上有些湿润的泥土。那尚带着枯叶气息的泥土,让刀雪客愈发的清醒。可两眼早被泪水模糊,即便双眼紧紧锁上,也阻不住其涌出。

“爹......娘......孩儿该怎么做......”刀雪客抬头望着那血月之中,隐隐约约又再见自己爹娘的身影,踉跄着爬起身来,向那悬在崖上的月亮跑去,眼看就要冲下悬崖,却因泥土湿滑狠狠地摔了一跤,倒在了崖边。

可这一摔也把刀雪客摔醒了,他放肆的哭喊着,想个孩子一样痛苦,把他这些年来积压的痛苦全都哭出来,涕泗横流,泪满衣衫,拼命捶打着身下的泥土,任那碎石割破皮肤,洒落献血。

有谁能想到,拯救了江湖各门各派的大英雄,竟会想个孩子一样,如此失声痛哭。自古忠孝两难全,家仇国恨难兼顾。若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刀雪客唯一的出路便是与自己的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联手,这怎能不叫他痛断肝肠两相难呢?

“爹,娘,若你们在天之灵,能否给孩儿指一条出路......”刀雪客无声的呼唤着,却没能发现身后窥探的楚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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