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眼刀能化为实物,她确实是想把他千刀万剐的。
段熠眸中闪过片刻的慌乱。
孟云皎怎么会无端说起这事?是哪里走漏的风声?
半晌他才把容嬷嬷宫中的亲眷和福安联想了起来,顿时眉头拧紧:“容嬷嬷……容嬷嬷的死是意外,其他人都好好活着。”
看到孟云皎充满恨意的眼神,他开始手足无措:“你若不信,我能带你去看。”
孟云皎突然笑了,她笑得凄凉,笑得心酸:“你的话,我已经不会分辨真假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骗我吗?你要他们死也不能安生,化为枯骨都要成为你掣肘我的筹码?”
“是我傻还是你天真,你骗了我那么多次,你怎么还会认为,我还能心无芥蒂的相信你?”
在听到其他人还未死的消息时,无疑孟云皎的心中是闪过一丝希冀的。但她很害怕,这不过又是段熠在蒙骗她的一种手段。
信任已经在日积月累中被他消磨殆尽,她早已不知要如何面对他了。
段熠捂住心脏,咽下了喉间的一大口淤血,嘴里满是铁锈味,令他遍体生疼。
“那你就从未骗过我吗?!”
他的眼里满是受伤,一介帝王主宰生死,却主宰不了一个人的心:“今天你邀我来苌华宫,我真是天真的以为你有一刻是认真的,我想把一切不好的都抹去,从此与你好好过。”
“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你逃跑的一环,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他趔趄了一下,残破不堪的身子愈加衰弱,不断提醒他今夜的她是如何把他置于这番田地的。
段熠的眼眶逐渐凝聚了水雾,本就模糊的视线,此刻更是重影叠叠。
体内毒素反复上蹿,如百蚁啃噬一般无一处不疼,但却比不过她冷漠的眼神,令他心如刀绞。
“醒来后我看到胸前有凝固的血迹,你是想杀我吗?”
她不仅想离开,她还想杀了他。
段熠蹒跚着上前一步,拉近了与孟云皎之间的距离,而后把自己的随身匕首放到她的手中,引领她对准自己的心脏。
“你很想杀我,我给你一次机会。”
“杀了我,你是不是就能泄愤,是不是就永远不离开了?”
御用的匕首锋利无比,仅仅抵在他身前,并未施力,就刺破了他的皮肤,明黄龙袍瞬间染上一抹醒目的血色。
“陛下!”
“陛下!”
禁军们想要上前,却碍于皇命,只能止步原地。
昊公公捏着浮尘,急得直跺脚:“娘娘莫要犯傻!”
孟云皎紧紧握住匕首的刀柄,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刺目的殷红令她恐惧不安,她哭喊着闭上眼睛,匕首依然指着他,内心无比挣扎。
她扯开嗓子歇斯底里:“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那你就杀了我吧。”
随着男人平稳的声音落下,噗嗤一声骤响,锋利的刀剑瞬间没入他的胸膛,她的手被染满了血迹,还有一些溅洒到她的脸上。
温热……苦腥……
是真的,人血。
孟云皎呆滞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段熠的生命随着鲜血流逝,他已然站立不稳,只用尽余力,朝她扯出一抹笑:“我还给你了……”
“你可否……原谅我?”
说完,他倒在了她的怀里,她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
仿佛时间被静止般,她的心绪没有起伏,她的眼泪像被闸门隔绝,明明涩得发疼,却一滴泪也流不出。
孟云皎的内心没有丝毫快感,也没有任何解脱。
脑海里只是不断回想刚刚的画面。
她真的杀了他……
太仪殿外,太医拎着药箱进进出出,宫女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太监侍卫焦灼的在门外徘徊。
好几个冲动的禁军,想上前斥责呆站住的孟云皎,却被同僚制止了。
“陛下九死一生,她犯了弑君之罪,凭什么还安然无恙的站在着!”
“凭她是皇后娘娘,凭陛下留下旨意,生死有命,不得追究。”紧闭的房门打开,魏太医走了出来,一字一句说道。
众人看到寄于厚望的魏太医,把她围住,七嘴八舌的问她陛下的情况。
“不容乐观。陛下在陷入昏迷前留下口谕。第一,若有不测,传位段辞。第二,皇后孟氏不必殉葬,留苌华宫直至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