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府一座两进的宅院里, 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身子敏捷的越过高高的院墙, 熟门熟路的往宅子里最大的那个院子跑去。
这会儿已是夜深人静之时, 到处漆黑一片, 只主院的门口挂着两盏美人灯,幽幽的泛着昏黄的光。忽然一阵微风吹过,那美人灯便左右摇晃,在这沉寂的夜色下, 显得有些诡异。
只见那黑衣人在夜幕中却如履平地的摸到主院, 刚要悄悄潜进去, 突然凌空跳出一人对着黑衣人劈手就是一掌。
黑衣人受不住来人忽然打过来的掌风狼狈的倒退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捂着胸口闷哼一声, 拉下面罩道, “莫语, 是我, 莲雾。”
莫语方要趁胜追击,一掌还没打出去,听的黑衣人的声音,生生收回凌厉的掌风,下盘却虚晃一枪才稳住身子, 可想而知方才他使出的力道有多大。
正因如此, 莲雾只觉一阵寒意袭卷而来, 他暗暗心惊莫语的功力, 也不由庆幸他先一步报出了名字。不然, 他这会儿怕是要到阎王殿去报道了。
都说主子身边近身伺候的莫言无语两个,功夫一等一的厉害。以前莲雾只觉的他的身手在一众侍卫里头不说是最好的,但也绝对不差。没成想今儿晚上人家一招就让他受了如此重的内伤。他见莫语听了他自报姓名后,竟不吭一声折身进了屋子,有些沮丧的垂了头。
不想片刻后,莫语去而复返,“爷让你进去说话。”
莲雾连忙应下,趁着莫语转身的功夫,赶紧运功略调息了丹田,才忍着胸口的钝痛进了屋子。
入了内室,一股清爽怡人的幽香袅袅传来,莲雾深深吸了口,顿觉胸口仿佛没那么闷痛了。
他不敢耽搁,随着莫语转过人高的屏风,就见榻上半坐着个披散着长发的人,他身上搭了件红袍,腿上搭了条薄被,这会儿正举着茶盏轻轻啜着。手肘抬动间,露出里头雪白的里衣。
莲雾鬼使神差的偷偷抬了眼,正巧与楚煜看过来的视线碰过正着,他慌忙垂下头,噗通一声跪在榻前,等着主子的发落。
他方才怎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窥探主子的容颜。他虽不在主子跟前近身伺候,但也知道主子是最不容旁人瞧他的面相的。
楚煜狭长丹凤眼微微一眯,莫言便知不好,忙上前硬着头皮道,“爷,莲雾便是属下派去探查那小丫头的人。您看…”说罢连连朝莲雾使眼色。
可惜莲雾这会儿心中正惶恐不安,哪儿敢抬头啊,自然没收到莫言的一番好意。
“莫言,眼睛再挤一下,爷给你抠下来!”
楚煜重重的放下茶盏,闲闲的哼了声把正拼命冲莲雾挤眼睛的莫言吓得一个激灵。
他见主子脸上已有不耐之色,再不敢多说,老老实实的缩着脖子站在莫语一侧。
莲雾这会儿也不傻了,知道他再不说些什么,怕是小命要丢在此了。不过想到他这回的差事,回话时又生出几分底气。
“回爷的话,属下这回去九家湾查那乡下丫头,当真是查到些眉目。”
一句话说罢,几道目光齐刷刷朝他射去。
莲雾不敢耽搁,便把他这些日子跟踪二蔓的所见所闻一一道了出来。
从祥的事说到冷仲秋的事时,莲雾神情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属下本想着,那乡下汉子之事许是那丫头误打误撞给说着了,也没怎么在意。就在属下想着是不是找个法子试探那丫头一二时,不想前几日又出了一桩事。”
莲雾说到此,声量略微拔高,显然有卖弄之意,却不想被楚煜的一声冷哼,吓得不敢再卖关子,舔舔干涸的唇接着说道,“爷也该听说了近些日子来,保昌镇通往舞阳县的那条官道上不太平,出现好几起土匪劫财的事件。于是两县县令便共同商议,两边各自派出人手,以剿灭那伙土匪。刚巧那丫头的表哥,据说是衙门里的捕头,便被派去执行此次任务。”
说罢莲雾吞吞口水,不敢耽搁的又继续说道,“也是那捕头命不该绝,就在那捕头出发的前一日,那丫头的堂姐回门,捕头也去了。在听得那丫头的示警之言后,昨儿去剿匪的路上便多留了心眼。属下也正想证实一下那丫头是不是真有机缘,便一路悄悄尾随。不过爷你也知道,那土匪都是豁的出命的人物,哪有那么好剿的?这不,昨儿那捕头带的人硬是在那乌头山上生生耗了一天一夜,才在今儿晚上翻出那窝土匪的老巢。”
莲雾说到此处,便又细细把今儿晚上看到的事儿不敢走丝毫隐瞒,甚至还把他也暗中参了一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说罢又郑重的补充一句,“爷,属下觉得那丫头应是有些本事的,所以属下不敢耽搁,连夜赶回来了。”
莲雾一席话落,便是一室寂静,只闻得外头呜呜的风声,连烛火滋滋声也听的分明。
“爷,要不要属下把那小丫头捉来?”莫言激动的说道。
楚煜冷哼一声,右手不由往下,停在双腿之上。想来上回那臭丫头是想告诉他不能骑马来着,可当时被他一吓,竟没把话说全。
楚煜嫌弃的撇撇嘴,他可不想让那臭丫头知道他骑马摔断腿的事儿。再说他也不屑做那宵小的勾当。
可又想到莲雾说的事儿,便是他在不信那臭丫头就是智恩和尚说的人,但那丫头肯定是有些本事的。偏偏他正是需要这样的人。
楚煜越想越烦躁,怎么偏偏就是那臭丫头呢?
不说楚煜这会儿的纠结,二蔓这些日子也是过得异常辛苦。
你道为何?
皆因上回冷仲秋的事,她因受不了看到的那幕血腥场面,竟是病了一场。这些日子人也蔫蔫的打不起精神,也没甚胃口。这可急坏了陆李氏这做母亲的,跟陆常喜商议一番后,去跟二蔓说,“娘杀鸡给你…”
不想她话未说完,二蔓突然就蹲在那儿捂着胸口吐了起来,直到呕出了酸水才虚弱无力道,“娘,可别说了,我难受。”
陆李氏见小女儿眼睛里蓄满了泪花,心疼的一抽一抽的,一手拉起她后,抚着她背,哄道,“好好好,娘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