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珍家有一大一小两个毕业生,恨不得顿顿又鱼又鸡地给她们补身体,尤其纪年,从小就只拔高不长肉。可是自从纪强拿走了家里一大笔钱,连俩女儿存银行里的压岁钱也提走了,家里头便更加捉襟见肘。既要给店铺水电人工,又要等货款周转,拆东墙补西墙,每日睁眼就发愁,嘴角都起泡。
更愁的是,到底要不要给纪岁准备择校费。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节骨眼朱春穗一大早满脸愁云地过来找她,一来就唉声叹气:“阿珍,听说囍帖街真的要拆了?”
“啊?新闻不是说政府还在讨论中吗?而且是改造,并不是拆呀……”何美珍本来最近就心烦,听到这个小道消息觉得心火又加多两钱,嘴角的泡更疼了。
她不死心,一边叠着手里的衣服一边继续讲:“新闻不是说那个明丰集团也在参与规划讨论吗,囍帖街的地可是钟家买下的,这包租公总不会说不当就不当了吧?囍缘汇这个批发市场也才做了几年,没理由说不做就不做吧……”
朱春穗没好气地“嘁”了一声:“钟家是谁啊?资本家最唯利是图了,况且对于他们而言,要是转做别的就重新招商就是了,租给谁不是租?”
“那……街坊们何去何从也总要考虑下吧?”何美珍听她这样讲又觉得没辙了,若这条街真是要改造做别的,聚在一起的街坊们就要一拍两散。他们是不是要另外找铺子?还能把婚庆商圈做起来吗?旧街改造是不是居民房也得拆了重建?她们岂不是连住所都得迁走?
什么时候搞不好,非要今年家有两个毕业生的时候搞,真是头都要裂。
“估计就是一刀切给点补偿呗,这真要我们搬走以后一家四张嘴喝西北风啊?我可不搬,打死我都不搬!”朱春穗说得斩钉截铁。
正当何美珍想开口问“怎么打死都不搬啊”,突然听见门外锁头一扭。
“咔”。
两人都愣住了,对望了一眼。这时正是早上九点多,纪年纪岁都在上课呢,不可能是她俩。
“哟,”朱春穗眼尖反应快,一下子站起来,“是强哥回来了呀!”
只见纪强一扫前两个月脸上的阴霾,“哐”地用力一推门,满面红光拎着大包小包地迈进来,一看见她俩便大着嗓门说道:“啊呀春穗也在啊!”
“你回来做什么?”何美珍声音一冷,不想让他进门。
纪强没理会她的冷漠,伸手掏出个礼盒塞过去给朱春穗:“春穗啊春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拿盒月饼回去吃,这可是五星级酒店的流沙月饼啊,限量的呢就那么几百盒,不认识人还拿不到呢!啊呀你去过五星级酒店没?”
朱春穗和何美珍对视一眼,避免冷场便大咧咧接过来:“哎呀我哪像强哥那么见识多人脉广,哪里吃过什么五星级月饼啊,还流沙的咧……”
只见纪强放下手里东西,又突然跑到门外,捧了个东西直直地举到何美珍面前。
眼前猛地白花花一片,下一瞬一股香气攻鼻,她没忍住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嘿嘿阿珍啊,这叫香水百合,香不香?这一束好多钱的咧,喜不喜欢?”
何美珍鼻子敏感得不行,这个当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朱春穗连忙帮她接过来放到一旁:“哇强哥无缘无故这么浪漫做什么?你这是结婚纪念日还是情人节啊?”
纪强眉毛一竖,拍拍椅背:“春穗你这话说的,不是节日不能送我老婆花吗?”
“是是是……我真要叫我家林广风好好学学,看看人家怎么做老公的!”说罢看那纪强满眼发光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讲,自己杵在那也不太合适,连忙找借口提着盒月饼上楼去了。
“阿珍啊,之前都怪我鲁莽怪我冲动,是我喝了酒坏事,”纪强手打了自己脑门一下,笑嘻嘻地说:“年年她有没有恼我?”
何美珍也没看他,只问:“你赚钱了?”
“啊哈哈哈,一点点,一点点……那个股它……”
“能不能把年年岁岁的钱还给我。”何美珍冷不丁打断他的话。
“那个,咳咳……”他一下像是呛了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摆着手一边扭身回房:“啊呀你知道我的钱都还压着,晚点晚点……小孩子又不急着用什么钱!”
何美珍看着他半趿着拖鞋摇摇晃晃进了房,想拦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任由他进去,只是无奈地暗暗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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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强在中秋节前一天回家,这是纪年始料不及的。
两个多月前她被父亲打得头破血流,不仅丢了七一汇演的资格,从此还在眉头多了一块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