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玺的邀请,韩漓没有任何反应,甚至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没听到似的。

但顾玺知道韩漓听得到,韩漓过耳不忘,任何经过他耳边的声音,他都能记住。所以顾玺等着,等着韩漓的回答。

等了近十多分钟,韩漓转身离去。

他拒绝了。

顾玺怎么可能让他离开,他拉住韩漓,想要他跟自己走。但顾玺身形比韩漓瘦小许多,在他拒绝的情况下,根本拉不动。

顾玺停下,不再强拉,他仰头看着韩漓,说:“我知道你听得懂,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父母已经去世,没有人要我,我现在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所以,请你和我一起生活,请你成为我的家人。”

韩漓没有任何动摇,他显然不相信顾玺的话,或许还觉得他莫名其妙。

哪有人会随便捡个乞丐当家人呢!

顾玺伸手抱住他,不在意他身上的味道,郑重的说:“我以后会买一所有院子的房子,我们组成一个新的家。我会每天带你出门,我现在可以照顾你了。”

前世顾玺生病住院的时候,韩漓握着他的手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搬出研究院,买一所有院子的房子,组成一个新的家。我会每天带你出门,我现在可以照顾你了。”

他和韩漓离开助理就无法正常生活,但是韩漓花了很多时间训练自己,恢复了普通人的行动能力。之后韩漓打算将他带出研究院,两人组成一个新的家。

然而他没能等到,他在医院里去世了。

再来一次,他要遵守这个承诺。

或许因为顾玺的态度太过郑重,韩漓没有再拒绝他,被他紧紧牵着手带出公园。随后顾玺找了一家理发店帮韩漓剪短札结凌乱的头发,又将他带回酒店,帮他洗澡。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之前衣服弄脏时,他买给韩漓的衣服没有换了,因为韩漓根本不会换衣服。

这是一种很难解释的认知障碍,他们可以不用圆规画出一个正圆,却无法做出最简单的绑鞋带,解扣子之类的行为。就仿佛这些能力被剥夺转换成了另一种能力般。

顾玺记得为他们做健康检查的医生曾说过,左脑负责逻辑、语言、计算等能力,右脑则负责情感、空间、艺术。世上绝大多数人的右脑潜能并没有得到充分开发,当左脑受损后,右脑为弥补左脑失去的功能,从而激发大脑潜能,这种成因的病人便被称为后天性学者综合症。

于是他和韩漓失去了普通正常的生活能力,作为弥补,得到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过目不忘,瞬间记忆等被称之“天才”的能力,也才有了之后不堪的遭遇。

他成为实验品,韩漓被监禁。

但是现在,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他不会让韩漓再经历这些苦难。

浴室里,顾玺为韩漓冲洗身体,同时检查他的身体是否有哪里受伤。毕竟他们的生活能力很差,摔倒撞伤是很平常的事。

韩漓比顾玺高大半头,身形有些消瘦,肋骨突出,应该是长时间流浪导致的消瘦。从他腹部和胳膊上的肌肉形状就能看出,在流浪之前,他应该是很健壮的人,不知道他出事前是干什么的。

顾玺对韩漓过去的事并不清楚,韩漓不愿提,顾玺也不想挖人**,但韩漓从没找过家人,大概和他一样,已经没有家人了。

不过现在还早,韩漓应该出事不久,说不定他的家人此时还健在。

洗完澡后,扶韩漓上床休息时,顾玺问:“韩漓,你的家人呢?”

韩漓不说话,顾玺很有耐心的等。

他当年刚患上学者综合症的时候,除视觉混乱外,同时思维和反应都很迟钝,要很长时间才能对别人的话做出回应,像个傻子。

所以前段时间韩漓一直没搭理他,或许是相同的原因。

原先顾玺不知道他是韩漓,只以为他不愿说话,等不到回答就放弃了。如果他再耐心一点,或许早就能发现韩漓了。

反省过后,顾玺很有耐心。

约半小时后,韩漓才回答:“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死了还是……?

但这么追问感觉不好,顾玺自己就很不喜欢。当他说我父母已经去世的时候,总有人追问他们怎么死的,像是非要他把自己的伤口摊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过了很久,韩漓摇头。

顾玺便躺到韩漓身边,关灯:“那就睡吧!”

意外的找到韩漓,重生后最重要的事已经完成,顾玺心中再无牵挂,睡得香甜。

韩漓却睡不着。

顾玺不是第一个收留他的人,之前也有人“好心”收留过他,然后用一根绳子拴住他的腰,将他系在灯柱下乞讨。就这么一根绳子,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解开,之后他就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虽然在行为表现上是个傻子,但其实他不是。他头脑清醒,记忆力清晰,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但自从头部受伤后,他的视觉就开始变得混乱,大部份时候,所有人和物在他眼里都变成了点和线组成的图象,只有偶尔才会恢复成普通视觉。

这导致他对外界反应迟钝,经常搞不懂自己眼前的是人还是物,连碗筷都拿不稳,被当成傻子抛弃,又被坏人利用。

当然,好心人也是有的,不只一个人帮他找过警察。但他这种情况,直接就被送入救助站。那里同样是个糟糕的地方,

他再度出逃。因此当他流浪到人民公园,有人再找来警察想帮助他的时候,他只得藏起来,避免自己被送往救助站或精神病院。

自从事故之后,他就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眼睛看过的东西就不会忘。尽管他眼里满世界都是复杂的几何图形,但每个图形的点和线是不一样的,再通过手的摸索,他已经可以分辨出人类和阳光,树木,桌椅,护栏等各种物体的不同线条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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