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意念集中在杏子上,再一动,杏子就落到了床上。意念再次集中到杏子上,又收回了大方块里。
有些激动地琢磨了一会儿,她就明白,以往她看到的方块,其实是个立方体的投影,她脑子里那个“大方块”,其实是个边长一米的立方体,她可以将任意不超过一米长度的物体放进取出。
从这天起,林自在的世界彻底变了模样,她终于有一块奶奶关照不到的地方了,为此她觉得人生都有了意义。
大一下学期,她一连吃了两根绿舌头雪糕后,悄悄地应了那个男生的追求。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违背奶奶的意愿,有些害怕,还有些成就感。
两人交往后,生活有了不同的色彩,至今林自在仍觉得,那段日子是她最开心的时光。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图馆自习,一起轧操场,一起喂流浪猫,他们在冬日落雪的时候拥抱,在春天的白玉兰树下接吻,男生折了一枝开了四朵玉兰花的树枝给她,她很喜欢却莫名有些心疼那树,男生说有花堪折直须折,等花落了,长出叶子就不好看了。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枝花,她把花枝悄悄收到立方体里面,和青杏放到一起,在那里,它们永不会凋落枯萎。
初吻那天,回到家,明明没有晚归,她的表情管理也很到位,但奶奶鼻子抽了抽,忽然指着她厉声训斥,“你怎么那么不自爱!”
林自在犟嘴说:“我做什么了你就说我不自爱!”
“你身上有发情的味儿!”奶奶勃然拍着餐桌,眉毛都立了起来。
林自在张着嘴巴半天没有合上,那一刻,她觉得奶奶就是个巫婆。
当然,巫婆老了,就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她能控制林自在的钱,控制她的行动自由,却控制不了她的心和思想,林自在也看出,奶奶越加严控她的背后,透露出的其实是她自己的畏惧和无奈。——林自在几乎读遍了图馆的藏,却没有太多的社会阅历,也无人教她处事经验,她简单将奶奶的控制理解为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甚至还十分同情她,这就为自己的今后埋下了危险的种子。
谈判后,祖孙各退一步,奶奶答应她可以恋爱,她也答应奶奶不会让男友越雷池一步。
当奶奶再次嗅到发情气味时,带些气馁地说:“我也打不动你了,你不听话就退学吧!我不给你交学费了!”
林自在马上说:“好啊,反正我也不想念了,我明天就去京城,到北大附近的小饭馆端盘子养活我自己!”说完就去收拾行李。
来啊,互相威胁啊!
奶奶气得浑身发抖,最后还是哭着妥协了,“奶奶是为你好,我给你算过,25岁以前不能破身子,否则有生命危险!”
林自在才不信,她的生日不准,算的卦更不准了!但平生第一次战胜了奶奶,这使得她信心倍增。
整个大二,她每天都笑脸盈盈,整个世界充满阳光,她渴望每一分钟都和男友在一起,甚至暗戳戳想到了他们未来子女的名字,想到他们白头偕老的样子。
但,大三的时候,林自在失恋了。——那个男生被一个热情奔放的女生给撬墙角了。
林自在只找过男生一次,并没有苦苦哀求,甚至没问为什么,她只是望着他的眼睛。男生满脸羞惭,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
自小就是不会苦求任何人的,即便心在滴血。
她转身就走。
奶奶似乎什么都知道,看着面色憔悴的她,幸灾乐祸地说:“活该!”
林自在察觉到那种年老者对年轻人青春的嫉妒,她气愤地斜睨着奶奶,真想报复性地去找那个男生,跟他出去开个房,然后回来就大声告诉她自己跟人睡觉了,然后看她气得发抖的模样。
但是并没有,即便不被奶奶多年教导,她也有自己的三观和底线,她做不到放纵。末了用了三天打坐冥想,算了,他没有看到她的灵魂,她也没有看清他的灵魂。
初恋大半都是不成功的。她从立方体里拿出那枚青杏,托在手心,呵,青杏,清醒。
立方体里面没有时间流速,这个青杏依然青涩,玉兰花也娇艳如斯,可她的初恋却已凋谢。
她把青杏装进一个铁皮巧克力盒子里,放在立方体的一个角落,又把那枝玉兰花轻轻放在盒子上面。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男人喜欢折花枝,而花,更喜欢长在树上。
从那天起,她把这个立方体叫做青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