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每一个小镇上都曾经有一家打铁的作坊。我还记得那些风箱和炉子,还有用锤子凿打的声音。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作坊不见了。
整个操作过程尽可能地不用刃器,因为那样会将纤维割断。但是,在剥皮之前还有一道工序,就是要先把树从中间刨开(树是空心的),然后展平,这样一来皮就容易剥了。遇到节子多的情况,皮也不太好剥,所以,在它们的成长过程中,一定要经常修剪枝条。
这只是刚做完了第一道工序,下边还有21道呢。
剥下的皮把它卷起来,晒干。树皮一经晒过以后颜色会变得很不好看。
每年我们差不多都要剥贯(每贯约公斤)重的树皮,2公斤左右吧,好的树要15棵。
伐倒的树也不会有丝毫的浪费。除了剥下的皮是作为“椴木织”的材料以外,那不能用的部分可以当柴薪来烧,中间其余的木头是冬天取暖的好材料。
另外,现在有些工业实验厂还用那样的木料来雕些装饰品木刻,也有的用它来做杯垫,因为竖着切成圆片儿正好是杯垫的形状。
这些程序都要在梅雨期结束前后完成,等到雨季一过就要开始晾晒了。所以,这个季节我们最关注的就是天气预报,雨季结束前的两星期是关键。
纺丝是女人一生的工作
男人们做完了上面说的几道程序以后,剩下的就都是女人们的事儿了。
剥下来的皮放进铁桶里,再放上树灰就烧起火来煮。最好是用栎树或者山毛样树烧成的灰,但是,也可以用椴树的,因为椴树在冬天用来做取暖的木材,所以,它的灰也可以用来煮皮。树皮经过这么一煮就会变软,再经过用手搓揉,它会分解出几十张的皮,就像是树的年轮一样一层一层的。然后再把这几十张的皮一张张地剥开。
下一步是把这些剥开来的皮泡在米糠里。这大概是古人的智慧,用米糠一泡,用灰煮过的皮在恢复其原色的基础上,还能使米糠的颜色有所体现,出来的皮会更漂亮、更有光泽。
米糠呀树灰都是利用自家现有的东西。过去的人真是有智慧。“椴木织”的过程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买任何材料,用的都是自家现有的,现在还是那样。
用米糠浸泡这一程序跟温度有着很大的关系,因此,9月是最合适的季节。
经树灰煮过的皮已经不是硬邦邦的板状了,所以,就竖着来撕它们的纤维。然后是浸泡,再晒干。
往下就是我的工作了。要先拉丝。拉丝的时候皮一定要保持在湿润的状态下。
宽度在三毫米左右。工具就是自己的指甲。这样一条条地撕拉下来。这样长的丝叫竖丝,它的长度跟树的长度是相同的。所以树养育得好丝也就会很直、很长。把拉好的丝捆成一束一束地就要晒了。晒好后再用水泡,泡后再晒。椴树皮的丝线就是经过这样的泡了晒、晒了泡的过程;颜色才会越来越漂亮。而且,用它织出来的帽子、鱼网也才会结实耐用。
纺线,就是把拉下来的丝纺成一根整线。织出60米长的布至少需要2万米长的线才够。纺线的时候不能用系来连接,因为那样的话,一上机织布对织出来的布上会出现疙疙瘩瘩的结。所以,在连接的时候要捻着结。在接头的地方,上一根的线头儿如果很细,那么。就把细的一头儿撕开,夹在下一根线头儿里,下一根线的线头儿也劈开,交叉着左一夹右一夹,再用手捻捻就算捻到一起了。接头儿的地方既要让它结实,又不能出现粗细不均,否则,织出来的成品就不美观了。所以,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还要有一段适应的时间呢。这样的活儿一般都是老奶奶们做的,她们会边聊着天,边凭着手的感觉就把线搓上了。冬天,也会一家子围坐在暖炉边上搓。
我们那里,到了冬季,也就是从11月到第二年的月,全村的女人们都在搓线。
到邻家去喝茶聊天也要带上手里搓着的线。
总之,这个活儿就是要时间。老奶奶们从早上一起床到晚上睡觉为止,一天都在那儿盘着腿不停地搓。其实搓线也是锻炼手指关节最好的运动。所以,我们关川村就没有一个半身不遂的病人。
搓好的线团儿差不多有一只手能握住那么大,要搓18个这样的线团儿才够2万米长。
线团的形状有点儿像烟台梨吧。这是为了能让线团儿站立得住才绕成下大上小的形状的。绕线团儿也得让线在湿润的状态下进行。线团儿绕好后还要再捻一遍,是为了织布的时候好织。捻的时候,把线团儿放在捻线机上,捻线机是由一个大圈和一个小圈组成的,线在两个圈当中来回转几圈就捻均匀了。
捻过以后,把它们缠在麻秆儿上,我们用的麻秆儿是芒麻的茎。
在秆儿心插上一根铁棍,但要让铁棒的粗细正好是插在麻秆儿心里掉不下来。
捻线是第1道工序,一圈一圈地捻,得捻几百圈才行。
用捻线的次数来分竖线和横线。捻的次数多的用做竖线,横线捻上几圈就可以了。这样的活儿在过去都是集体共同操作的。说好今天在谁家,那么,就去五六个人到那家里去捻。
线捻好了以后,就该往织机上架了。也就是把线分别架在横线和竖线的框子里。
整理一下就可以开始织了。
“椴木织”跟季节有着密切的关系。跟农耕期忙闲的衔接也很恰当。这也是“椴木织”能延续至今的一个理由吧。
每年的月,当冰雪融化了以后,就是采第一茬山野菜的时候。采完了农耕也该开始了。等种完了田,第二茬山野菜,像槭菜、竹笋这样的又可以采了,这个也完了以后,就该到了砍伐椴树的时候了。伐了树,剥了皮,就到了盛夏时节,休息一段时间以后,一进入9月就可以煮树皮了。接下来,等割完了稻子,女人们就该真正开始“椴木织”的作业了。
现在,为了来观光的游客,我们的“椴木织中心”一年都在不停地织呀、捻呀,进行着一系列的加工作业。
托大家的福,“椴木织”的需求有了很大的增长,这是既难得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目前的生产量却跟不上。这是一个难办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没有继承人。
过去,嫁到关川来的新媳妇,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学会这门手艺,否则会被人看不起。所以,她们都很认真也很用心地学,当然也吃了不少苦。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时代不同了,绝不会做委屈自己的事。继承人的问题也许就出在这里吧。
“椴木织”是我们关川的骄傲,它能让各年龄层的人都能找到用武之地。已经延续了这么多年的工艺,真想让它作为村子的一种代表工艺再延续得更长远。
柳编手艺人田中荣一/丸冈正子(193年3月日/1923年3月13日生)
盐野米松:有一种装行李用的柳条包,就是在旅行或搬家的时候把衣服等日用品装进去,然后用绳子捆好,或搬运或邮寄就可以了。除此之外,还有比柳条包小很多的被用做饭盒的小柳条包。现在这些东西都看不到了,因为它们都被别的材料所替代了。
技术是因为有用才能保留得住,也才能流传下去。
具有制作柳条包和旅行包技术的人倒是还有,但是,现在没有人用这种东西了,所以他们也就拿不到订货了。又因为没有人制作这种东西了,所以,也就没有人再卖为生产它的原材料了。杞柳工艺的材料是一种叫做行李柳(学名salixhriganagikia)的植物,它曾经是在日本的各地都能找到的植物。材料很多的时候,可以从那众多的材料当中挑选出最好的,然后来编出最好的物件。在博物馆的展室里,我们所看到的那些做工精细的作品,虽然已经历了很长的岁月磨难,但还是那么漂亮。这样的东西并不是因时代的进步而得到发展,尤其是手工艺,倒是相反的情况更多。
日常生活用品的销量是靠着消费者来维持的。如果有一个地方的齿轮脱了轨,那它就像是陷进了不能自拔的沼泽地,并且会慢慢消失掉。
技术好的手艺人皆年事已高,但他们还在为保存这门手艺而倾注心力。杞柳工艺就是这样。编制花笼,还有买东西用的筐,只是作为一种土特产或工艺品,要让它再辉煌一朝恐怕不那么容易了。
这种柳条包的产地在兵县丰冈市的附近。由于流注日本海的元山江经常泛滥,使这一带的生态环境很适合柳的生长。于是,那里一片片种的都是柳。现在,种植还在继续着。丰冈有一个“杞柳制品协同组合”,在那里生产一些供观光用的土特产和工艺品。田中荣一是“协同组合”的理事长。同时,他自己还有一个专门收藏柳编物的博物馆。
他给我们讲关于柳树的年代推移,讲他们栽培柳树的经验和杞柳工艺的特征。
丸冈正子给我们演示了编制小柳条饭盒的过程。这种由麻丝跟柳条的组合而编成的盒子有着不可思议的外形。
田中荣一口述:
我居住的兵县丰冈市但马镇是一个地处山中的小镇。“但马”的方言发音跟“谷间”的发音差不多,正好体现了我们那里的地理特点,周围满视野都是山。志贺直哉(日本近代著名的小说家——译者注)那篇闻名的小说《在城崎之上》中出现的城崎温泉就在我们那儿附近,还有一条注入日本海的元山江从镇上流过。
这条江在过去经常泛滥、发洪水,有时还会一连多日呈现出一片广阔的湖泊状,稻子都会因此烂掉。尽管是这样的地方,但杞柳却能顽强地生存,而且长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