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将一望无际的荒漠与连绵成片的草原当中劈开。
皑皑雪山顶在阳光下闪着圣洁的光。
五彩经幡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座大山,沿途不时有朝圣的牧民,边走边跪,口中念念有词。
神山之上,细碎点点的流光,迷蒙一片,恍然就如神仙宫阙,瑶池胜境。
秦水墨勒住骆驼,问道:“那是什么光?和你的刀鞘上的倒是有些像。”
棘默连笑道:“那便是我云海国的七色宝石,青叶神山的圣殿,镶满了宝石,远远看去就是灵光了。”
秦水墨点头道:“你云海国当真遍地宝石呀,难怪看着皇宫一般。”
棘默连笑道:“云海城的皇宫怎么能和青叶神山比?这青叶神山已有千年,云海城的皇宫大殿也不过镶嵌了七颗翡翠石,取七星照耀的意思,故名七星殿。”
秦水墨便问:“我看这朝圣的百姓,衣着也甚是普通,你云海国纵然宝石遍地,又怎么能修的起这般奢华的庙宇?”
一旁阿金忍不住插嘴道:“姑娘您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云海国的人,有馕吃,有奶茶喝,就不再想其他的了,世世代代所有的财富都献给了这神山圣殿。”
棘默连点头:“与你们中原倒是大大的不同。”
秦水墨道:“中原之人,也有笃信宗教的,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但改朝换代,政权更迭,任何寺庙道观也没有屹立千年不倒的。”
阿金便插嘴:“活佛世代守护草原,才能有云海国的平安。”
秦水墨便问:“那在活佛眼里,清河公做可汗和你棘默连做可汗有什么不同?”
棘默连眼睛眨眨:“大概——没什么不同。”
阿金叫道:“怎么能一样,世子是可汗的儿子,草原上的王,那清河公却是夺权篡位!”
“那青叶神山屹立千年以来,草原上的争权夺利每日都在上演,神山可曾管过?”秦水墨语气冰冷。
阿金叫道:“那还是不同——!听我阿爸说,当年老可汗就是活佛指定,所以才——”
阿金忽然发现说错了话,拨转骆驼,向前奔去。
棘默连将手一扬,所有人便就地休息。
棘默连拉着秦水墨走到路旁的大石后轻声问道:“青叶神山,都引活佛,在云海人心中是不可亵渎的神圣存在,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秦水墨仰头,一身男装英挺,眼睛亮如繁星盯着棘默连道:“那你呢?”
棘默连哈哈大笑道:“我是草原的王,我的职责就是让草原人不会白白流血,过上好日子。”
秦水墨点头:“你确有王者之风!”
棘默连眼泛桃花,凑近秦水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这草原的王妃呀!”
秦水墨白他一眼道:“我本就是王妃!”
棘默连嘟嘴,高大身躯上的高鼻深目露出孩子般的神情:“你那叫什么憋屈侧妃呀,你是我棘默连王座上最灿烂的宝石,我的弯刀愿为你挥舞,我的血愿为你流!”
秦水墨掩嘴一笑,当胸打他一拳道:“你先坐上那王座再说上面有没有宝石吧。此刻我便给你充当个狗头军师。”
棘默连忙躬身稽首,眼中一丝失望一闪而过,笑道:“军师有何高见,在下洗耳恭听!”中原戏里的小生,倒是学的有七八分。
秦水墨抬头正色道:“如你所言,当年可汗与清河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棘默连回想道:“当年老可汗因与哥勿一战受了箭伤而死。清河公本是长子,但当年大兴在右丞相商彧的统领下,所向披靡,云海只是大兴的附属国。大兴成祖皇帝下旨,指定我父王成为新一代可汗。”
秦水墨听到“商彧”这两个字,心中一动。
棘默连继续说道:“清河公身为长子,自然是不服气的,但青叶神山上都引活佛,口出预言,证金乌择选的人必将是草原下一任的圣主。谁知第二日果然有金乌飞来,落在父王的肩上。此后再无人有异议。父王即位后,便厚待清河公,将云海最富庶的清河分给了兄长,成为清河公。”
秦水墨细细思量,这故事本来顺理成章中,又透着几分怪异,便接口道:“如此说来,当年大兴成祖皇帝和都引活佛一起,埋下了如今草原刀光剑影的祸因。”
棘默连惊讶,将活佛的指引当做恶意的安排,千百年来从来无人敢于这般揣测。面前的秦水墨纤细身影令人心疼。这女子是有怎样的经历,历尽了多少苦楚,才能世事都用阴谋来评判,来揣测?她是让人怜惜的,让人不得不珍惜的,生怕一个恍惚便随风而去了。
秦水墨却没留神棘默连的心思,继续道:“如今草原剑拔弩张,青叶神山却一派祥和,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青叶神山我们是万万去不得的!”
棘默连苦笑:“云海城被控,盐田公置身事外,青叶神山也有异,环环相扣竟是个死局?”
秦水墨摇头道:“环环相扣的死结,也正是打开绳子的关键!我们前被堵住去路,后有狼王追杀,在清河公眼里,我们也只能求助青叶神山,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到“柔云!”只要救出了柔云,这死局就成了活局,棋盘上就不再是清河公的天下!
计议已定,众人拨转骆驼,折向东去。
朝圣路上,各色人等多了起来,走路的,坐车的,骑骆驼的,倒是络绎不绝。棘默连一行却也不显眼。
叮叮——一阵驼铃轻响,远处缓缓移近一支队伍。
朝圣的众人都慌得忘了行礼,立在路边,痴痴地望着。
棘默连一行人也忙闪开道路,秦水墨心中疑惑,莫不是清河公亲自来了青叶神山?怎么周围人反应如此剧烈。
极目望去,竟看到一群骆驼,高大异常,更更难的是竟是浑身雪白的白骆驼!单峰白驼乃是西域神种,传说中是昆仑山神仙坐骑。数十年也难见其一,但此刻缓缓而来的竟是四匹!无怪乎百姓们纷纷以为神仙驾临,庄重异常。
驼队渐进,四匹白驼列成方阵,背上竟抬着一架香车!蔓蔓白纱重重遮住,香车四角各挂一个金铃铛,随着香车轻摇,铃铛便荡出清脆声响,远远地水波似的晕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