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恶梦,孟婉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头疼欲裂,走出房间来到正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走在园子里,正是严冬,池塘里的荷叶早已枯黄,残枝凝结在薄冰之上,一副残破景象,池边的角亭,红漆斑驳,地上满是落叶,孟婉云心中感慨万分,更多的是无奈和苍凉。
来到父亲住的院子,里面有人说话,她赶紧上前察看,原来星野军医已经到了。
母亲何锦莲正在向星野讲述病情,星野手里拿着几个玻璃试管,采集了孟昭轩的血液,准备拿回临时搭建的军医所化验。
见孟婉云进来,他展开笑容,“智子小姐,您好!您父亲的病情我了解了一下,感觉不像是普通的生病,更像是中毒的症状,具体的情况还要化验过才能判断。”
“中毒?”孟婉云和何锦莲同时惊叫道。
“星野中校,您能肯定吗?”孟婉云简直不能相信。
“可以肯定,但不知道是哪种毒剂,而且这种毒剂非常奇特,并不足以致命,从中毒的时间看,时间很久了,但你父亲只是一直在昏迷,并没有恶化的迹象,可见,下毒之人并不是非要他的性命不可。”星野慢慢的分析着。
何锦莲点头称奇,看了这么多郎中,孟宪君也找来过洋大夫,没人查出是中毒,但孟昭轩人事不省已有月余,要是下毒的人真想要他的性命,哪里能撑到现在?
“星野君,拜托了!”孟婉云将星野送到门口,一回头,看到何锦莲正盯着她看,眼睛里满是担忧。
“云儿,娘知道你有不想说的事情,可是你连娘都不能告诉吗?为什么改了名字?还是日本人的名字?”
“娘!我有事要回去了,您好好的,我很好,照顾好爹,等星野查出结果我再和他一起过来!”
孟婉云转身就走,只听到身后何氏低声的一句:“云儿!”孟婉云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敢回头,大踏步的走了。
与此同时,孟宪君正在和婉兰讨论复课的事情,婉兰激动的小脸通红,“凭什么不让上课!我们有接受教育的权利!”
“婉兰,你先别那么激动,这也是胡校长和几个骨干老师的意见,听说日本人昨天去师范学校抓了好多学生和老师,到现在都没放人,我们就是充分考虑到学生的安危才决定暂时停课的,毕竟你们还都是孩子,和师范学校的学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就是年纪不一样呗,我们都是中华儿女,我们的家园都破碎成这样了,现在连课都不能上了,与其这样,要命何用,还不如和鬼子拼了!”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婉兰,不要一时冲动,现在每一份抗日的力量都是宝贵的,要顾全大局,我们学校现在没有人统一组织,个人空有一腔热血,要是有什么闪失,不是自己安危的问题了,关系到所有同学,孟婉兰,你不要这么幼稚!”孟宪君斩钉截铁的命令。
婉兰低下头不吭声了,冷静了一会儿,她觉得大哥是对的,也许是被侵略者激怒了,自己最近做事有点冲动了,她以往沉稳的性格,应该不露声色才对。
想到这里,孟婉兰轻声对大哥说:“大哥,我错了,越是这时候越要冷静,对了,大姐这次回来,你是怎么想的?”
孟宪君沉默了一会儿,“可以肯定的是,你大姐她经历了巨大的变故,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还有何表妹一直是和她在一起的,这次没有出现,婉云好像不想提表妹的事情,她们俩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何表妹一直没有音讯,昨天我去警局找舅舅打探消息的时候,舅舅还在唉声叹气,说表妹一直没和家里联系呢。”
“那就奇怪了,她们两个人从小到大,特别投脾气,大姐偷跑去上海也是何表姐撺掇的,不是今天日本军医要来给大伯看病么,大哥你再好好观察观察,毕竟你离的近些。”
“人小鬼大!”孟宪君笑着说道,这个最小的妹妹一贯得他喜爱,志向也与自己相投,在学校里帮他做了很多的工作,是他的好帮手。
眼看就要十五岁了,要是没有战争,正是学习的好年纪,他知道婉兰一直以来都想和自己一样,做个教育人的先生,希望战争赶紧结束吧,让这些孩子都能早日回到校园,他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从婉兰那边回来,孟宪君直接去了母亲房里,一进屋,就看到何锦莲正在偷偷抹泪。
他以为父亲的病情有变,赶紧询问起来,何氏看到儿子进来,连忙掩饰道:“没事没事,我是又担心又高兴,高兴的是这个日本人挺会看病,找到了病根儿,说是中毒,他走的时候取了你爹的血,要去化验了才能知道是哪种毒,我就担心他能不能治好,真是心里像油煎一般。”
“他来过了?说是中毒?那婉云呢?她怎么说?”孟宪君着急的问道。
“看样子婉云跟他关系挺好,日本人前脚走了,婉云后脚跟着也走了,说是有了结果再一起过来。”何氏说话间不经意的叹了口气。
“娘你别太担心了,婉云现在有本事了,说不定她真的能救爹,也算是爹得了她的济。”孟宪君边说边观察母亲的反应。
“唉,什么得济不得济的,她过得好就好,我看她心事重重的,跟着日本人,能有什么好事,我问她她一个字也不说,这孩子心里有事啊……”
说罢,何氏眼圈又一次红了。
“娘,你别太难过了,慢慢来,婉云她到底是咱一家人,等她迈过了心里的坎儿,会告诉你的,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婉月有消息了,”孟宪君安慰着母亲。
“真的?这个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野在外面让人担心,她现在人在哪儿?啥时候能回来?”
何氏又高兴又心焦,两个女儿还活着,又都让她牵肠挂肚。
“她随学校迁去了大后方,现在正在安全的地方,暂时回不来,咱们这里可是敌占区,娘,您糊涂了不是,让她回来作什么?”
“对对,她安全就好,咱们这个家,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何锦莲嗔怪道。
“好了,娘,您呢就放宽心,这日子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孟宪君宽慰着母亲。
傍黑时分,孟婉云领着星野来到孟府,只见星野拿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有半瓶清水,瓶口封着,连着一根中空的胶皮管子,下面一根细细的银针。
星野命人将瓶子高高吊起,瓶口向下,然后将银针扎入孟昭轩的血管,瓶子里的水一滴一滴,慢慢进入孟昭轩的身体。
孟婉云聚精会神的看着,何锦莲见过这个,孟昭轩病的最严重的时候,滴水不进,孟宪君曾经找来洋医生给孟昭轩扎过几次针,他们说这是打的营养药水,以免病人脱水而死。
又见星野从针盒中掏出一支红色药水,另外用针管抽了,注入瓶子,整瓶水都变成了红色。
何锦莲惊了,这药水才像毒药,孟婉云握了母亲的手,安抚道:“娘不必害怕,这是解毒的药水。”
一个时辰以后,药水快滴完的时候,孟昭轩哼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