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男装的娄昭君,一席大红色的拖地长裙,像哈达一样的黄色纱带,直达膝盖处的宽肥衣袖,五色的飘带贴在裙外,高高盘起的十字发髻,黄金镶嵌的红宝石头饰,把一位少女的美艳烘托的恰到好处。羞赧的笑颜哪里还有假公子时的僵硬,完全就是一朵绽放的牡丹。她身材修长,因为她本来就有一米六四左右,男装时不显罢了;眼睛更加明亮,是因为此时的她看高欢时的眼神略显激动,美眸里积蓄有晶莹,毕竟是第一次以女儿身份展现在高欢面前;脸色雪白且双颊红润,是因为她女伴扮装时真的涂抹了一层颇有遮盖力的东西,如今还原本色,十八岁的少女花蕊初放,释出的是生命的张力;宽阔的北魏女装,毫不犹豫的将少女领口处的美肤大面积的暴露出来,就算你是柳下惠在世也要心猿意马。如果一定要用四个溢美之词描述此时高欢眼里的匹娄小姐,事实上的娄昭君:粉面桃花,亭亭玉立,珠圆玉润,一个活脱脱的“女唐僧”。
本来是色眯眯欣赏的眼光,看着看着,他的神情出现恍惚,仿佛与那个梦魂牵绕的初恋重叠在一起……她还是那么美,很特殊的薄而精致的双眼皮,黑眼仁儿黑得发光,白眼球白的发蓝,睫毛长而弯曲,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肤白若雪,体态圆润,上嘴唇弓形般的轮廓线条还是那么清晰。鼻梁直直的,小小的鼻锤状若悬胆。发丝粗黑如黛,两颗洁白的门牙比其他切齿稍微大一些,小白兔的感觉。下巴颏润泽饱满,让人有种随时都想咬一口的冲动。
他抓着她的双手深情的凝视着她的双眸,眼底湿润,嘴角微翘,略显责怪的说:“丫头,你怎么才来啊!”
早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怪异的举动惊得花容失色的娄昭君,像一只柔弱的小白兔一样,看着他古怪的神情,听见他没头没脑的问话,有点不明所以的她疑惑的问:“你说什么?”
只这么轻轻的一句,让大脑短路的高欢迅速从遥远的回忆中猛然惊醒,他使劲的摇摇头,终于看清了对方,尴尬的笑笑说:“抱歉抱歉,请匹娄小姐谅解,我有点走神。”
对于鲜卑少女娄昭君来说,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禁锢。她只是奇怪,高欢见到她的真容为何会是这副表情?她感觉到了他的失态,可为何会对她说“丫头,你怎么才来”这样的话?他把她当作了什么人吗?谁是他口里的“丫头”?娄昭君脑海里画出一个个问号。
今天她之所以女装出面,原本是要向高欢坦露身份的。她觉得不该瞒着他,再说已经瞒不住了。她以为他“自我吹嘘”,其实他并非吹嘘,是自己误会了他。他给自己以真实,自己怎么能报之虚假?所以她决定对他老实交代。可是,他却说有自己的“丫头”,而且那个“丫头”对他很重要,他甚至为她差点落泪。娄昭君在天人交战。
“高兄……”娄昭君将高郎君的称呼又转换成高兄,显见其心境发生了变化。
“想说什么就说吧。”高欢不以为然的平淡口吻。他当然明白对方语气的变化,只怪自己一时失态,让这位傲娇的小妮子以为自己是个好色的登徒子。随她吧,耍脾气是女人的专利么。再说,我原本也只是想诱骗几顿早点吃,等度过这几天的经济拮据期,可口的早点算什么,何必那么认真。至于借钱的事,将来占便宜的是她,老高我问心无愧。
娄昭君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她也能感觉到高欢语气的变化,没来由的心里一揪,好像要失去什么似的,把本来要说的后会有期改成:“高兄如果愿意的话,我家在怀朔镇有一处空着的院子想要出租,不知高兄可有意愿?”
“有啊,这几天我正为此事发愁呢,不知租金几何?”高欢说。
“高兄愿意的话,尽可搬去住,什么租金不租金的。”娄昭君说。
“也是,你随随便便丢给我一袋金子就够我几年的花销了,房租又能值几个钱。这样吧,我制作的物事,原来说好的一般分润改成六四,你六我四,怎么样,还算满意吧?”高欢说完自己都觉得肉疼,那可是他准备起家的拳头产品。
娄昭君盯着高欢看,一言不发。
高欢见她不吱声,咬咬牙说:“不少了,你不会亏本的。将来一旦打开市场,你知道那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吗?用日进斗金形容都不过分。”
娄昭君依然不说话。
“你……不会是想三七分润吧?小姑凉,这就有些过分了,那可是我的原创产品,这世上独一份,有钱都没地方买……哎哎哎,给个话啊你倒是?”高欢被娄昭君看得有些心里没底。
“高兄,兄弟我原以为你是一位视金钱如粪土的伟丈夫,想不到那阿堵之物在你眼里比情谊还重要,呵呵,长见识了。”娄昭君神色诡异的说。
“我一介身无分的函使,凭什么视金钱如粪土?虽然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你这样富贵人家出身的娇小姐是不明白其中道理的。”高欢把古今的大道理混合运用,说的振振有词。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娄昭君问。
“吃遍天下美食,游遍名山大川,没事时拿富人逗闷子,无聊时给乞丐发赏钱,娶十个八个美女回家,高兴时挨个揍一遍,苦闷时集体揍一遍,这些奢侈的日子难道不需要钱吗?”高欢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
娄昭君问:“为什么高兴时挨个揍一遍,苦闷时集体再揍一遍?”
“妻妾娶回家就是用来揍的,难道要当佛祖供起来吗?”高欢理所当然的说。
“连你的那位丫头也要揍吗?”娄昭君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高欢狐疑的看向娄昭君,一脸的迷惘。
此时,最入戏的不是高欢和娄昭君,而是一旁的兰草和司马子如。听高欢说娶十个八个妻妾回家,高兴时挨个揍,苦闷时集体揍,兰草的五脏六腑快要被这个无耻之徒气炸了,这个大驴脸还是不是人,他怎么可以这样?
司马子如听到兄弟关于如何对待妻妾的手段,简直惊为天人。妈了个巴子,还可以这么操作?真可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这么有创意的点子,赫勒浑这王八蛋怎么不早说?这几年自己被家里的几位莺莺燕燕收拾的都快逆反了,如果能将这套办法变成家里的常例,岂不是……这混蛋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全他妈奇思妙想,让人望尘莫及,生出许多无力之感啊!
高欢看着娄昭君复杂的表情,终于明白了她为何突然情绪变化的根由了。原来她是因为我说的那个“丫头”才突然变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呵呵呵,小姑凉,你地什么意思的干活?莫非对哥哥我产生了爱慕之心?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再说,哥的真命天女还没出现呢,哪能让你先占了位?等那位叫娄昭君的小妮子面世以后,你可以成为二把手的优先候选人。熟读历史的高欢知道,历史上的那个高欢的正妻乃平城娄家的三女儿娄昭君,《北齐》给出的评价是:少明悟,高明严断,雅尊俭约,性宽厚,不妒忌。意思是说,娄昭君有母仪天下的胸怀和雅量。国母嘛,就该如此。你匹娄小姐的心眼太小,哥要是娶十个八个老婆回家,还不得让你下毒害死?算了吧,老命要紧。
娄昭君内心的变化,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激烈。当她终于问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怎么就忍不住,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他一定以为我是妒忌之心发作,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心情变坏,语气变冷?嗷,天哪,我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真的看上他了吧?娄昭君内心斗争激烈,不敢再与高欢对视,可脸上的表情却是羞怒交加、既喜且忧,欲说还休、进退维谷,纠结的不成样子。
“说哪儿了?”两人同时出声。
“哈哈哈……”
“嘻嘻嘻……”
又是一个不约而同。
“你先说。”
“你先说。”
还是不约而同。
“女士优先,还是你先说吧。”高欢说。
“还是大丈夫先说吧,我怕你大女人……”这话说的,任谁听了都会产生歧义。娄昭君的小脸这次红到了脖子以下……
高欢似笑非笑的看着娄昭君说:“还是我先说吧。关于租房的事,回头我去看看,合适的话就定下来。”
“随时恭候高兄大驾,我先走了,回见。”娄昭君逃也似的上了马车,叫娄三赶紧走。
兰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见小姐跑了,急忙追了上去。临走时还不忘瞪高欢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