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内干和娄福来的悄无声息,走的默默无闻。路上,主仆二人依然是娄福差半个身形跟着,娄内干却由出门时的无精打采变得气宇轩昂,打着卷儿的大八字胡一翘一翘的。
“阿福,那二三十两银子才能闻上一闻的酒……?”娄内干有些说不出口。
“少爷的意思是……咱们也弄点尝尝?”娄福多精明一个人。
“那小子不会真的只剩一坛了吧?”娄内干说。
“您都听见了,他谋划那商行,能把各种门道疏通,把漏洞堵上,岂是不留后手之人?”娄福说。
“也是啊,听上去像个能成事的。不过,会不会是个耍嘴皮子的?”娄内干说。
“少爷,您一向不是这样的,怎么……”娄福话语中有点打趣娄内干的意思。
“你是想说我不自信了是吧?呵呵……也是,一个泼皮,值得老夫惦记吗?以你的观察,仨儿不会真的看上这泼皮吧?”娄内干说。
“难说,许是跟您怄气也说不定。这半个来月,风一阵雨一阵,哭一阵笑一阵,老奴也看不出究竟。三小姐主意正,性子刚烈,婚姻大事上您还是小心一些。”娄福为娄内干着想的同时,偏护娄昭君的心思娄内干也是明白的。
“阿福,若那犟妮子真看上那姓高的小子咋办?”娄内干停下脚步,看着虚空怅然若失的问。
娄福摆出一个相同的姿势,认真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娄内干的问话,而是说起了他真正的主人娄提。
“记得有一年,部落被三倍于我们的敌人围攻,老家主率领全族青壮前面拼杀,妇孺护着羊群躲在后面……”娄福陷入回忆当中,表情看上去非常痛苦:“……那年我十岁,一场拼杀下来,牛羊都被抢了去,部落里就活下百十个人,我的父母也是在那次突围中战死的。老家主为了让我活命,让我给他当马夫。什么马夫……老家主把自己的三匹万里挑一的战马全部宰杀,才让族人在逃亡路上活了下来。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可老家主却说,只要人还活着,只要坚信长生天会护佑就有希望。结果我们不但有了希望,老家主封侯,我们全族个个锦衣玉食。你知道真正让我们活下来又壮大起来的原因是什么吗?是老家主秘密留下的后手。呵呵,这事除了老家主就我一人知道。那年我们辗转逃出来安顿好以后,老家主领着我又潜回故地,挖出早先秘藏的金银珠宝……不说了、不说了,老家主在天上看着我呢。”
“还有这事啊?”娄内干感叹一声。
娄福接着说:“一个能留后手的人,终究不会差到哪里。”
娄内干说:“你也看好那姓高的小子?”
娄福说:“老奴看好三小姐。”
娄内干轻笑一声说:“老滑头!究竟有没有留后手,试过了才知道。你去试试?”
娄福说:“老奴至今还不曾路面,这是要拜托三小姐才稳妥。”
娄内干狐疑道:“为何?”
娄福说:“您忘了刚才那帮小子说那几样东西是秘密吗?不是他们信任的人岂能得到?您也听到了,那姓高的小子说三小姐是他们的内部人了。这事交给老奴来办,保您喝上那二三十两银子的酒。”
“最好能喝上,否则一切免谈。”娄内干一语双关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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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家别院娄昭君的闺房内。
且说中午高欢的乔迁之宴上,娄昭君被高欢一席话说得心绪激动,不小心喝了一大碗酒,回到别院后仍然感觉浑身发热。好在二姊夫“窦黑头”在自己的严正警告下没有暴露彼此之间的关系,让自己这位“匹娄小姐”还能再假扮下去。当初要是不被他认出自己是女扮男装就好了,兄弟相称多好玩儿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能看到他真是的一面。嘻嘻嘻……这家伙,太鬼了,他怎么就能一眼看穿自己是假扮的?还故意不说穿,让自己出丑,可恶,太可恶了!
娄昭君回味着这些日子以来和高欢交往的点点滴滴,好看的眼睛渐渐的眯成一弯上玄月,本来轻盈的莲步不知不觉变成蹦蹦跳跳,仿佛怕踩着铺满路上的小动物似的。兰草把薄薄的嘴唇撇成二五八万(此时没有麻将,就是形容一下),满脸对小姐败家女的做法的余恨未消。紫娟依然是轻抿红唇,浅笑盈盈。
还未靠近自家门口就听见一阵嘈杂声,细心的紫娟立刻发现是主母身边丫环们的说话声,便提醒娄昭君说:“小姐,好像是主母来了。”
“啊?你说什么?”沉浸在快乐回忆中的娄昭君没听清紫娟的话。
“奴婢是说主母来了。”紫娟说。
“你怎么知道?”神经大条的兰草问。
三人的对答还未完,门开了,主母身边的大丫环玉兰见到三小姐,蹲身以礼,口称“奴婢玉兰见过三小姐。”
本来心情好的看天也蓝,看云也白,见到母亲的大丫环玉兰之后,顿时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双漂亮的眼睛立刻凝了起来。不冷不热的问玉兰:“都有谁?”
“家主和主母都过来了,担心三小姐……”玉兰想为主母说项。
“我知道,告诉他们,就说我身子不爽利,谁都不见。”娄昭君说。
“诺,三小姐。哦,二少爷和二小姐……也来了。”玉兰做最后努力。
娄昭君知道二姊随姊夫窦泰一起来了,只是不知道弟弟也来了,这才神色稍缓道:“……菩萨不是在苦读诗么,怎么有空看我了?”
“少爷和主母一样担心三小姐。”玉兰说。
“我有些头痛,叫他们不要来打扰,等我休息好了再说。”娄昭君说完就回了房间,直到弟弟菩萨嬉皮笑脸的非要闯进闺房才不得不见他,顺便二姊娄黑女也跟了进来。姊弟三人一直聊到晚饭过后,娄昭君的情绪才渐渐地恢复到常态。弟弟娄昭见三姊不再对发生在平城的不快耿耿于怀,这才问起娄昭君来怀朔镇以后的“奇遇”。
一说到高欢,娄昭君的神情明显的不一样,时而窃笑,时而嗔怒,时而朗笑,时而眼放精光,仿佛高欢身上有挖不完的宝藏。
娄昭今年十六岁,聪明得令人发指。身形更是得到娄家真传,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相当于后世一米九零的大个子。加之他鼻直口方,下巴圆润,笑起来颇有喜感,活脱脱一个大肚弥勒佛的形象,加之他十三岁那年救下二百多来自灾区的孤儿,在平城各界赢得了普遍赞誉,称赞这孩子有佛心。父亲为了顺应民意,也寄望这个小儿子与人为善,修身积德,特意为他取字:菩萨。若干年后,那些被他救下的孤儿成为他随姐夫高欢起兵时最猛的勇士,面对他的号令,勇往直前,视死如归,这是后话。
此时的娄昭娄菩萨还是少年心性,虽较同龄人成熟的多,但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急等不上热包子就是他这年龄段的普遍特征。,
“三姊,不是弟弟说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轻信他人?这世上花言巧语、金玉其表的浪荡子太多了,别识人不明,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看待一个人,不仅要听其言,还要观其行。这样吧,为避免三姊你误入歧途,小弟决定亲自出马考较考较那人的采武功,心智品行。若是欺世盗名之辈,说不得要麻烦麻烦我这多日不用的一双铁拳了。”娄昭说着还刻意一拳打向空气。
娄昭君心说就你那点鬼机灵还想瞒我,哼!真以为三姊我傻?想考较他?谁考谁还不一定呢。三姊我自诩精明过人,见识广博,不也被那家伙戏耍于股掌之间?你那点机灵劲儿还是我教的,考较他?不被他耍弄就阿弥陀佛了。
“三姊,你是不敢让小弟见他吧?”娄昭用上了激将法。
娄昭君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呵呵呵……我明白了,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娄菩萨放出大招。
二姊娄黑女见弟弟口无遮拦,立刻制止道:“菩萨,瞎说什么!那姓高的只是租了咱家房子,见他做甚?你将来可是要继承娄家家主的,要学会端架子,不能混迹于庶民。”
这话听在娄昭君耳朵里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二姊,心里却在想,家里人看来是不会同意自己与那家伙谈婚论嫁的。如果自己非他不嫁,父母会不会被自己气死?想到这里,娄昭君顿觉心烦意乱。见弟弟依然挑衅的看着她,一个彩色的灵感蹦蹦跳跳的出现在她的灵台。臭菩萨、胖菩萨,你不是要考较那家伙的采武功吗?好,就从你先开始,等你们心服口服的时候再说。
“咦?三姊你这是什么眼神?”娄昭见三姊的眼神怪怪的,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狐疑的问娄昭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