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
两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如大人生离死别般相互许诺、约定、鼓励,直教场间乌泱泱众人目瞪口呆。
又“小心”什么呢?都是金枝玉叶,保卫呵护之人不计其数。
竞庭歌已然下马,趋前数步,伸手接过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阿岩也紧紧回抱娘亲,许久,很轻地耳畔问:“上官爹爹不回来了么?”
竞庭歌胸中轰然,好半刻,很轻地耳畔答:“嗯。”
清晨的风比夜半更烈。“那我们自己去看他。我陪娘亲去。”
竞庭歌不知女儿晓得多少,为何晓得,是凭零星的幼年记忆还是重逢后大人们的言行。
此刻她无暇探究,可能永远也不会探究,只觉此言,意蕴无穷。“好。”
慕容峋已点了三百兵马,要送母女二人东归。
“苍梧并不周全。”竞庭歌站起来。
是说陆现与上官宴共理国政近四年,如今上官宴身死,陆现一人独大,未必会认他这个主君。
“先不入苍梧。你们去像山等我。”
竞庭歌沉吟,再次蹲下看着女儿。
阿岩立时有所感:“娘亲不同阿岩一起走么?”
竞庭歌一怔,旋即笑:“我怎么生出了这样聪慧的女儿。”
阿岩呆呆的,半晌带些乞求地:“娘亲同阿岩走吧。”
“娘亲还有事要做,等做完——”
“姨父也跟我说上官爹爹有事要做,做完就会来看我。可他不来了,你刚说的,他不会来了!”
竞庭歌错愕,没及问为何唤顾星朗作姨父,因为阿岩说完便哭起来,顷刻间满脸是泪。“好孩子。”她再次揽她入怀,“娘亲绝不骗你。但承诺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娘亲只能向你保证,会尽量做到。”
“我不…”阿岩埋在竞庭歌肩窝,呜呜地哭,“没有什么事比娘亲和阿岩在一起更要紧,娘亲不能不做那些事么…”
竞庭歌终没压住泪意,婆娑着双眼去看慕容峋:“能么?”
放弃这回合,让顾星朗离开,让所有人全身退。
那头阮雪音也已下马,朝朝便跳下车扑过来。母女俩相拥絮语,然后阮雪音将孩子交给阮仲,走向了顾星朗。
“若已出兵,即刻撤回,他会放咱们离开。”她直入正题。
“是个绝佳之机,放弃了,许多年不会再有。”他仿佛料到她会说这话,拒绝得快而彻底。
“你二人若丢性命在今日此地,胜负,统一,都再无意义。”
顾星朗笑摇头,“是对慕容氏没有意义。我死了,大祁还有小漠。”
阮雪音震惊,“你——”
“去吧。现在就走,万无一失,你的噩梦,不会兑现。”
是说她、竞庭歌、两个孩子乃至阮仲会因及时撤离而绝对平安。
也就不可能无人生还。
阮雪音看他片刻,转身走向阮仲,“有劳五哥,护朝朝周全。”
“雪音——”
“我没办法丢下他。”
阮仲并不为这句心伤,许多事情其实一直有答案。“我也没办法丢下你。”
“舅舅先跟朝朝走吧!”却听怀里的孩子忽道。
阮仲和阮雪音俱是一怔,朝朝又道:“放我下去。我还要同他说几句话。”小手指顾星朗。
寒冻的天,裹得粽子似的小人儿,啪嗒啪嗒踩着薄冰的大地跑到祁天子面前,勾勾手指。
顾星朗已习惯她这作派,听话俯身,凑耳朵过去。
“你要听娘亲的话,才能一切顺遂、心想事成。”
语气同方才道别阿岩时一样,浓重的稚气下沉着某种坚定。
顾星朗也是一怔,点头:“好。”
“小孩子不能没有娘亲,也不能没有爹爹。我等着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