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极净岩顶,山花盛开,五颜六色。阳光明媚,没有半丝风雪。
石桌上一盘棋,两杯清茶,天枢和尹川静坐两旁。身侧一奉茶侍女,站立了许久。
冷冰凝果然在抚琴,对着一块高大透明的玄冰,里面同样静静沉睡着帝江。只是那帝江的姿态与葱聋城里的帝江一模样。自刚刚从天枢的时空镜里看到穆紫晖,看到他冲冠一怒攻上雁归山,看到他毫不犹豫地射杀了那女子,她心里明白,穆紫晖没有弃了她,相反,他懂她。
她的琴音从先前的激荡决绝,变成了清和愉悦。即便眼前面对的是传说中的帝江,即便身后坐着的是传说中北桑主事的天枢,即便他知道,燕池、火云他们终究要面临一场生死激战。
但那又如何,只要她与他的心在一起,她一无所惧。
曾经在北桑庆典上,趁葱聋大殿开放时,与乡亲们一起膜拜过帝江的鲜儿时不时看向冷冰凝身后的玄冰,他早听韩擒虎师父说过,帝江的睡姿各不相同,怎地这两块就一样了呢。
“鲜儿姑娘,茶凉了。”天枢落子,头也不抬地说。
“哦,”鲜儿笑着走向前给二人换了一杯热茶,随后给天枢一边捶背一边问道,“天枢大人,冷姑娘赢了,您是否会放她去见穆紫晖将军。”
“会的,她马上便能见到。”天枢抬眼看着尹川,催促他赶快落子。“你说,那冷丫头怎么就知道穆紫晖会杀了那女子?”
“这个问题得等穆紫晖来了亲自问他便是。”尹川落子回答。
“这个很简单,只要那女子开口,天枢大人您就输了”鲜儿说道。
“哦?为何,天权还吹嘘说他寻的人能易容成任何人,就连声音也可以。”天枢奇怪。
“他寻的人易容定是没问题,都是月夕宫的谢姑姑亲自调教的,只怕人容貌声音好模仿,但性子...”尹川转身看了一眼依然在抚琴的冷冰凝,她内敛沉稳,怎么看不像是见到穆紫晖就急忙呼救的人。
“就是啊,若,若是战英来救我,我不会反复求他救我,我相信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不用我说,他也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救我自然会救我。”鲜儿提到战英还是有些脸红的。
“鲜儿丫头,你刚来的时候,很是怯弱,这没几天便把这里当自己家啦。别忘了,你是人质”天枢瞥了一眼鲜儿。
“天枢大人,我开始是害怕,一见到您,就不怕了,记得我小时候,您还在我家喝过清酒。”鲜儿说道。
“又来了,又来了,一碗清酒,你天天念叨。等战英来了,我就将你关起来,我可不是好人。”天枢落子,告输。
“天枢大人口是心非,他们抓的人你都带到极净岩上保护了起来,这里一片祥和,您怎么看也不像坏人。”鲜儿见他们不下棋,一边收拾棋盘茶具一边笑着说道。
“我输了,带你去见尹妃。不过,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天枢笑了笑,看向尹川,鲜儿提到了他们抓的人,他忽然想起,尹川被他带到极净岩,还未去看过尹川。
“如此,多谢师父。”尹川放下白子,起身恭敬地说道。
“不必唤我师父,当年只知道你是一介商人,并不知道你是琼川殿下,更没想到你是子翼星,甚至是阏逢星,如今你还杀了我北桑天璇,这个师父,你敢喊,我不敢应。”天枢语气无奈又严肃地说道。但那神情俨然是一个慈祥的老者,没有人能相信,极净岩下历代火云将士万千尸骨是他的功法。
“师父,这是我们师徒的缘分,天上地上都是。比起如今,尹川到十分想念天上的日子。没有算计和杀戮。”尹川笑着而温婉地说道。
“天上地上?尹川,你?”天枢愕然,天上的徒弟他只有一个,那便是看守银川河岸的童子,那是佛祖让他收的徒儿,唯一的徒儿。
银川,尹川。原来如此。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
“不,火云受劫后,我带他疗伤时见到了天帝,”
“既如此,你为何还亲自杀了那天璇,还派那么多兵来攻我极净岩,你可知火云折损了多少人马?你可知弑杀天神的罪责?”
“尹川知道,但形势逼人,不得不为。”
“因为你看出来他要杀穆紫彦?”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哎,可是她终究要死”
“如果有人一定要死,尹川也会让他们活。”
尹川说这一句话时,躬身拜向天枢,极其恭敬。
天枢定定地看着他,看着眼前唯一的徒弟,也只有他能明白尹川这句话的含义。
这也是他在得知天璇死后,急忙将尹川带来极北的缘故,就想这千百年来,他似不问北桑事务任天璇他们与历代火云军折腾一般,他不会让任何一方达到目的,赤方只要维持一个表面的平和就好,那么天上也会维持一个平和,他不愿意天上那两位真的刀剑相向,他信佛,与佛祖交好,不愿意看道生灵涂炭。
但有些事他不能说破,他出生在北辰宫,一切要看机缘。
极净岩下,冷风肆虐,寸草不生,只有玄冰晶棺。
不止一个,而是一大片。